考驗

沈畔陽

朋友比比有一個奶奶傳下來的古董鉆戒，是她唯一的傳家寶，洗手時，她經常會將其放在浴室的香皂碟里。

有一天，比比的丈夫大衛沖過馬桶后伸手拿香皂，無意間看到一個很小、閃閃發亮的東西飛出一道弧線后徑直落入正在沖水的馬桶中，他連忙走進廚房問比比，是否把戒指放在了肥皂碟里，比比瞥了一眼手指回答：“應該是的?！?/p>

“我剛剛把它沖下了馬桶?！贝笮l神情緊張地說道。

比比都快要叫出來了：“你怎么可以？那可是我奶奶的戒指！無可替代！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可她止住了，想到已經丟了傳家寶戒指，為什么還要失去和諧的婚姻呢？“嘿，我們現在該怎么辦？”她用柔和、克制的口氣問道。

大衛雖然感到很內疚，卻已經做好為自己辯護的準備：“你怎么這么粗心，把你的無價寶放到這個地方？”

比比平靜地回應：“真對不起，我想我們還是請個管道工來看看吧，但可能需要很長時間，很麻煩?！彼嶙h先仔細搜索一遍浴室再這樣做，沒準戒指掉在了馬桶周圍呢。

“我看見它飛進正在沖水的馬桶?！贝笮l堅持，但還是和她一起尋找。

他們在馬桶四周尋找，但什么也沒找到，然后又仔細打量了馬桶盆里。比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戒指真就那么不可思議地被擋在馬桶底部一個不起眼的洼窩處。

“如果我對他吼叫或他對我叫喊，”比比講完事情后告訴我，“我知道戒指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考驗常常是對一個人能力上限的選擇，經得住考驗往往會改變一個人。玫瑰的蓓蕾包含著盛開玫瑰的全部花瓣，而盛開的玫瑰比蓓蕾美麗得多。此后不久我親身經歷的事再次印證了這點。

一天，我們全家遠足穿過一條注入加利利海的溪流，這樣的遠足在以色列炎熱的夏季很流行，包括趟過齊腰深的水和茂密、很高的野生植物。溪流間或形成甘洌的水洼，遠足者可以戲水，盡情享受清涼。

我正和孩子走在前面，丈夫突然臉色蒼白地趕上我們說：“我把車鑰匙弄丟了，一定是剛才掉到水里了?！?/p>

“你把它放哪兒了？”我驚駭地問。

“游泳褲的口袋里。”他回答。

“我們回去找?！蔽矣行┙^望地建議。

“不行，我們是在泥里丟的，而且也找不到具體是在哪里戲過水?！?/p>

我站在那直瞪瞪地看著他，腦子里飛快盤算著他粗心大意帶來的后果。我的那套鑰匙在錢包里，錢包卻鎖在車里，要打開車就要打電話請鎖匠來，而且手機也被鎖在車里。即使路遇遠足者借給我們手機，我們又怎樣找到鎖匠呢？即使找到鎖匠，他一路趕到這荒郊野外又得收我們多少錢？我們得等多少個小時？

我真想喊一句：“你到底怎么搞的？”話到嘴邊卻想起了比比和她的戒指，剎那間我明白自己也正在經受著考驗。我安慰丈夫：“我們正好享受剩下的路程再返回停車處，也許會碰到什么人幫我們撬開車門。”一個小時后，我們沿小路返回，碰到了一群燒烤的人。看到他們正相互道別開車離開，其中的一輛車引起了我的注意，打開的后備箱蓋露出了很多我說不上來的家什，大概會有能撬開車門的工具吧。

走近后，我看到發動機蓋子支起來了，一個人正在修理，他的妻子站在車旁。我盡力向她解釋發生了什么事，問她丈夫是否有幫得上忙的工具。她說，等他修完問問他能否幫上忙。不到三分鐘，我聽到引擎轉動的聲音，妻子請他幫我們擺脫困境。他來到我們車邊，我重復了請求：有沒有能撬開車門的工具。他打量著我們，仿佛我們是瘋子一樣，嘴里用希伯來語喊著什么，他把自己緊閉的后車門打開露出上面寫的字：我是鎖匠。

之后，我們驚奇地看著他用專門的工具熟練地打開了車門，離開時他還回頭喊道：“你們真是好運氣，如果不是車子出了點小故障，我們半小時前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