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船運動

劉憬苓

航海冒險家吉奧瓦尼·索迪尼

一年前，和中國帆友商定好的意大利之行在啟程前一周突發變化。由于其他成員簽證或者檔期的原因，我只能一人前往。經幫助接洽到那不勒斯的皇家薩沃亞（Savoia）游船俱樂部，在老水手文森佐（Vincenzo）陪伴的一周時間里，用最質樸和原始的帆船體驗意大利式的航海精髓。

說起運動，不得不提到讓人既愛且恨的意式足球。資深的足球評論員曾經評述意大利足球的靈魂源頭在于將抑制和破壞的藝術發揮到了極致，卻與天生的創造力和熱情絕緣。在航海世界中，卻恰恰相反，意大利人的本能和細膩在逐風的游戲中卻處處體現。“感受風。”有著40年航海經驗的文森佐這樣說，“忘了教科書上教你的風向帶和儀表盤，脫下防曬面巾、放下衣領，用你的臉頰和脖子感受風的來向——細微的變化只有人的皮膚才能第一時間感知到。”

在那不勒斯的6天時間里，我們每天出海幾乎都換一艘船——文森佐堅持用最簡易裝備的船只訓練學員感知風、水流與船的對抗和共舞。的確，在觀察意大利水手的航海過程中可以發現：他們講究動作細致輕柔，永遠在觀察和隨風擺微調帆的角度，默契配合，保持安靜。而拉丁民族思辨的特性讓其每一天的總結都別有深意，而讓人印象最深的莫過于他引用的一句美國人說的格言：“悲觀主義者抱怨風不從人愿、樂觀主義者夢想風向總會改變，只有實用主義者默默地將帆調至最佳位置。”

諷刺的是，當年最早環游世界的鄭和、到達新大陸的哥倫布都沒有繼續他們的傳奇，讓中國和意大利成為航海大國。意大利超長的海岸線、眾多的內陸湖和出眾的美景使其成為天然的航海勝地，很多孩子在五六歲便會隨父母開始航行。大約太習以為常的緣故，反而讓意大利人在設立通行的航海教學和標準方面落后于英國、美國，甚至法國。全球最權威和最廣泛的帆船培訓認證體系便是英國的皇家游艇培訓（RYA）、美國航海協會教學系統（ASA）和法國不列塔尼的格倫納斯（Glenans）航海學校教學守則。意大利帆船協會（FIV）的自有教學系統自成一格，最初借鑒了不少格倫納斯航海學校提煉的理論，沒有普及和推廣的原因之一是語言障礙。其實意大利人在帆船職業賽中的成績不容小覷。“其實意大利人做得更好。”今年在海南環島賽上碰到的意大利籍船長阿爾貝托（Alberto）心情頗有些復雜地說。

當今能讓世界記住的意大利帆船職業選手索爾迪尼（Giovanni Soldini）曾經斬獲40級別的全球冠軍，更因為在南太平洋救援法國單人航海船員奧迪西（Isabelle Autissier）而大獲認可，不僅是因為其高超的技藝，更因為其勇氣和風度。另一位將意大利帆船推向世界舞臺的是時尚巨頭普拉達（Muccia Prada）和她的夫君貝特里尼（Patrizio Bertelli），由Prada集團創建贊助的“紅月亮”（Luna Rossa）帆船隊在2000年首次代表意大利進入美洲杯的決賽后頻頻創下佳績，重振了亞平寧半島在航海界的聲威。原本對帆船就癡迷的貝特里尼和帆船設計師在1997年討論打造自己定制帆船的時候被問及：為何不去出征全球最知名的美洲杯？15天后，“紅月亮”船隊誕生，并利用數月便招募齊一支專業船隊。看起來一時興起的船隊卻在訓練和管理上毫不馬虎，所有船員經歷兩年多的體能和技術培訓。其他船上的投入更為客觀。“教母”親自參加宣布每條新船的下水儀式并沿襲Prada固有的簡約時髦風格設計船隊制服。在2012/2013美洲杯賽季中的數個賽段奪冠的“紅月亮”最終吸引到了意大利奧林匹克帆船隊，除了參賽經驗傳授之外，打動國家隊的更體現在他們市場和品牌運作方面的優勢，從而將意大利時尚和運動品牌管理的精華體現無遺。

作為競技運動的帆船只是一小撮人的終極夢想。對于另一些意大利人而言，帆船更是社交的平臺。文章開頭提及的皇家薩沃亞游船俱樂部因為烏博托一世以及后來意大利王室的背書而聞名。上世紀80年代，一度被有錢老婦人用來打發下午茶時光的露天花園餐廳令人望而卻步，修葺一新后，由政客、商賈、藝術家會員組成的俱樂部更像舊時繁榮的風貌，俱樂部還“復興了”舊時的規矩：例如，晚餐時分要求男士西裝和領帶，女士在晚餐區域應有人陪同，嚴禁手機通話和在餐桌上議論政治話題。

擅長奢靡之風的意大利人怎會止于如此“親民化”的俱樂部呢？最為私密和專屬的意大利帆船游艇俱樂部設在撒丁島的斯美拉克拉海岸（Costa Smeralda），如同倫敦的紳士俱樂部一般令人望而卻步。這里舉辦的帆船賽“佩利尼杯”（Perini Navi Cup）只接受邀請，而且限于定制級別的“超級”游船參加，白天的比賽和晚上衣香鬢影的據說是千萬級富豪和“老錢”貴族后裔的圈內聚會，都已成為圈外人終極的海上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