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象征藝術在小說中巧妙運用,可以顯現主題、塑造人物、表現作者的主觀態度,最終控制讀者的反應,獲得理想的語言效果。解讀小說可以結合小說的環境、事件和人物形象;注意象征的反復性;注意在小說中特殊的、重要的位置的象征性的描寫,把握小說深層寓意。
關鍵詞:象征藝術 小說 意蘊
象征是借助某一具體事物的形象,以表現某種抽象的概念、思想或感情。它的特點是利用象征物與被象征物之間的某種類似,使被象征物的某一內容得到含蓄而形象的表現。象征手法的巧妙運用,可以顯現主題、塑造人物、表現作者的主觀態度,最終控制讀者的反應,獲得理想的語言效果。而學生在閱讀小說的時候,總是追求情節的生動和有趣,對作品字里行間透露的微妙意味及深刻意蘊往往視而不見,而這些才是真正體現作者匠心和作品的真正價值所在。因而,教師在小說的鑒賞教學中,可以引導學生掌握象征小說技巧的特點,使他們學會從新的角度準確深入地把握作品的意義,領悟作品的題外之旨、弦外之音。
一.結合環境、事件和人物形象,闡釋象征的意義。
在小說中,象征依附于環境、事件和人物形象,這就為它的意義闡釋提供了可靠的參照系統和知識背景。“對于小說敘事中包蘊的某種隱喻性寓意或者象征意義的解讀,仍然必須從對文本藝術表現層面所作的感同身受的細致解讀開始,也是從這種感同身受的細致解讀中實現的。”①
海明威的《老人與海》多處運用象征手法,要把握作品的深層意蘊就必須明確其大海、鯊魚、老人的象征意義。
海明威并沒有只是對大海作客觀的描寫,許多地方是通過老人圣地亞哥帶有傾向性的默想、回憶、自言自語等形式敘述出來的。文章中描述了大海里海龜吃水母,鯊魚吃海龜等弱肉強食現象。大海象征人生的搏斗場,是人類社會的剪影,暗示出只要出現本性同鯊魚一樣的統治者,哪里有他們,哪里就蒙受災難。鯊魚主要代表一切破壞性的力量,是掠奪成性,制造災難,阻止人們達到理想境界的各種破壞性惡勢力的象征。主人公在84天沒有釣到一條魚的情況下,迫切希望能夠釣到魚,正好這個時候出現一條大馬林魚,滿足了老人的愿望。盡管老人有堅強的意志,但沒有強壯體質。相反,這條馬林魚年輕又強壯。經過三天的斗爭,大馬林魚終于沒有力氣了,老人以勝利告終。大馬林魚象征著人類美好的理想與追求。老人對大馬林魚的追捕象征著他用堅強的意志去追求理想事物的實現。故事的主人公圣地亞哥是“生命英雄”的象征。他敢于向人生的種種磨難宣戰,向人的生命的極限挑戰并超越它,以生命換榮譽,換尊嚴,從前所未有的角度震撼人心的展示了人的生命價值。在與大海、馬林魚和鯊魚的較量中,他以自信、勇敢、強悍的英雄形象奏響了一曲深沉低回的大提琴協奏曲。老人出海84天一無所獲。在第85天又出海捕魚,這次他真的遇到了一條巨大的馬林魚。通過描述老人和大馬林魚以及鯊魚之間三天三夜的斗爭,海明威高度贊揚了人類的勇敢和在逆境中敢于克服各種困難、堅忍不拔、臨危不懼的精神。當老人拖著疲憊的身軀進入夢鄉時,他的腦海里仍然充滿了雄風、力量和威嚴。準備與世界上的任何強者對峙。通過對圣地亞哥的敘述和描繪,海明威贊揚了這一沒有屈服于失敗的人類精神。
《老人與海》運用深刻的象征手法,涵蓋了整部作品豐富的思想主題,賦予老人、大海、馬林魚、鯊魚等豐富的象征和寓意。象征手法的運用為這部小說增添了一道亮麗的光環,明確海明威將富有生命的形象同朦朧的寓意結合在一起的寫法,可以加深讀者對文本的理解。
二.注意象征的反復性
作者正是通過反復強調來使形象轉化為包蘊著自己的情感態度的象征,以引起讀者的注意和思考。沃倫認為象征“具有重復與持續的意義。一個意象可以被轉成隱喻一次,但如果它作為呈現與再現不斷重復,那就變成一個象征,甚至是一個象征(或神話)系統的一部分”。②
沈從文的小說《邊城》中的第十三至十五節,多次出現了“虎耳草”這一形象。解讀時教師應該印到學生細細品味“虎耳草”的指向:小說中,“虎耳草”外公給翠翠講述父母的浪漫凄美的愛情故事,翠翠卻聯想到了自己的感情,“虎耳草”在文中第一次出現。她夢見自己在山崖上采摘虎耳草。“平時攀折不到手”的虎耳草,“這時節卻可以選頂大的葉子作傘”。這翠翠以前心里對儺送朦朧的感情,現在明確起來了。第二次出現是緊接上文,翠翠第二天給祖父講昨晚上所夢的事情,翠翠夢中聽見儺送的歌聲,“像跟了這聲音各處飛,飛到對溪懸崖半腰,摘了一大把虎耳草”,“夢得真有趣”。沒有聽外公講父母的唱歌的故事,翠翠心里的愛情是不會清晰和堅定起來的。聽了父母的故事,翠翠真正明白愛情是什么,所以她夢見自己“得到了虎耳草”。但翠翠不知儺送是否也如自己愛著對方一樣愛著自己,因此她夢見摘了虎耳草,卻“不知道把這東西交給誰去”,內心是忐忑不安的。第三次是小說的最后,全文的十五節的末尾,翠翠聽外公唱歌,是儺送昨晚唱的情歌,她知道了儺送也像自己愛他一樣愛著自己。她說:“我又摘了一把虎耳草了”。雖然她沒說交給誰,但我們已經很明白翠翠的心意了,這時她已經知道把虎耳草交給誰了。由此可見,虎耳草在小說中多次出現,它實際上成了翠翠日思夜夢的寄情物。翠翠愛儺送,但又羞于出口,因此,虎耳草便多次出現在翠翠的夢中,而每出現一次,翠翠的情感便產生一次波動。可以說,虎耳草是翠翠純真愛情的象征。
三.注意在小說中特殊的、重要的位置的象征性的描寫(小說題目、開頭、情節高潮、結尾)。
作者往往把具有象征意義的物象或對它的描寫,安排在小說中特殊的重要的位置,來突出其象征作用。
第一、題目
俗話說:題好一半文。小說的名字往往包含著最重要的信息,并以最凝練的形式把這些信息傳達給讀者,引導讀者準確理解作品、正確評價人物。因而,小說作者常常利用它來強化作品的象征性。
林海音的《爸爸的花兒落了》標題本身就具有象征意義。一方面實指夾竹桃的敗落,一方面象征天性愛花的爸爸離開人世。象征性的標題自然而然引出師生對文中反復出現的“家竹桃”的探索。小說開頭寫道:我的襟上有一朵粉紅色的夾竹桃,是臨來時媽媽從院子里摘下來給我別上的,她說:“夾竹桃是你爸爸種的,戴著它,就像爸爸看見你上臺時一樣!”endprint
小說中間寫道:“爸爸是多么喜歡花。……他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澆花。那時太陽快要下去了,院子里吹著涼爽的風,爸爸摘下一朵茉莉花插到瘦雞妹妹的頭發上。”小說的末尾寫道:“旁邊的夾竹桃不知什么時候垂下了好幾枝子,散散落落的,很不像樣,是因為爸爸今年沒有收拾它們——修剪、捆扎和施肥。……看著那垂落的夾竹桃,我默念著:爸爸的花兒落了。”
這樣一來,作品一線串珠,渾然一體,充滿情味,嚴謹周密。同時借花的柔性來調和爸爸性格中的剛性,使爸爸的嚴厲和慈愛和諧發展。花的敗落,暗示父親已不在人間。
又如《紅樓夢》、《紅與黑》、《藥》、《邊城》、《城堡》等,都屬于通過題目強化作品象征意味的類型。
第二、開頭
作者把象征性描寫安排在開頭,既可以為小說確立一個基調,又可以為讀者理解小說提供必要的暗示。
老舍的短篇小說《月牙兒》在開頭就直接引出文本的核心意象:“是的,我又看見月牙兒了,帶著點寒氣的一鉤兒淺金。多少次了,我看見跟現在這個月牙兒一樣的月牙兒;多少次了,它帶著種種不同的感情,種種不同的景物。當我坐定了看它,它一次一次的在我記憶中的碧云上斜掛著。它喚醒了我的記憶,像一陣晚風吹破一朵欲睡的花。”
在這里,“月牙兒”既是喚起女主人公記憶的契機,是她所經歷的各種人生情境和感情狀態的外化同時又是她命運的一種象征。這種象征為小說在總體上烘托出一種與人物的生存境遇相對應的情調、氛圍。
第三、高潮
小說的高潮是指沖突達到了頂點,人物關系、故事發展最為緊張的時刻。因而最能吸引讀者的注意力,把象征安排在這個階段,可以起到強化的作用。
例如,在曹文軒的小說《孤獨之旅》中的高潮部分:
那天,是他們離家以來所遇到的一個最惡劣的天氣。一早上,天就陰沉下來。天黑,河水也黑,蘆葦成了一片黑海。杜小康甚至覺得風也是黑的。臨近中午時,雷聲已如萬輛戰車從天邊滾動過來,過不一會,暴風雨就歇斯底里地開始了,頓時,天昏地暗,仿佛世紀已到了末日。四下里,一片呼呼的風聲和千萬支蘆葦被風撅斷的咔嚓聲。
……
雨后天晴,天空比任何一個夜晚都要明亮。杜小康長這么大,還從未見過藍成這樣的天空。而月亮又是那么明亮。③
在這一部分寫了“天黑,河水也黑,蘆葦成了一片黑海”“風也是黑的”“雷聲”“如萬輛戰車從天邊滾動過來”,“暴風雨”“歇斯底里”“天昏地暗”,“仿佛世界已到了末日”等暴風雨欲來的可怕的自然現象。這象征了杜小康“被拋”之后的經歷了太多的磨難,但是苦難使杜小康的內心做逐漸強大,他的的內心世界已經能夠坦然地接受這個一切皆黑、惡劣的現實世界,磨練成波瀾不驚的承受能力。他勇敢地迎接暴風雨,勇敢地追趕鴨群,他經受生活的“磨難”。而“月亮”“天空”“蘆葦根”等明亮又憂傷的意象又讓少年確定自己已經長大并堅強,完成了少年成人的儀式。
在解讀這部分時,把握其中帶有象征性的河水、蘆葦、風雨、雷聲、月亮、天空等意象,有助于領會文章挫折促使人成熟的主題。
第四、結尾
作者將小說的結尾象征化,可以更有效地表現自己的愛憎情感和對人物的思想評價。
在《年輕人古德曼·布朗》的結尾,霍桑設下了一個懸念:他讓好小伙子布朗在魔鬼的受洗儀式就要實施的關口突然驚醒過來,好像從一場噩夢中猛醒過來,原本囂張的魔鬼突然消失,森林歸于平靜,所有的人們都退去不見。那么布朗方才經歷的一切真的就是一個夢嗎?霍桑在小說里并沒有明白地告訴讀者,留下了一個象征性的寓意,這與霍桑的思想傾向于宗教信仰有關。他一方面認為人類有向惡的本性,一方面又力求通過道德的力量得到精神上的救贖,從而獲得新生。于是霍桑不甘心于讓好小伙子布朗真正落入魔鬼之手,所以在小說的結尾安排了一個懸而未決的結尾,讓道德的力量在關鍵時刻起了作用,喚醒了沉迷在邪惡中的人。這也說明了霍桑的宗教觀點:“內在世界一旦凈化,外在世界游蕩著的許多罪惡都會自行消失。”④同時也說明了,人類的內心雖然存在著惡念,也同時存在著向善的力量,如果一個人能堅守內心的高尚情感的話,再可怕的魔鬼也會自動退卻。
注 釋
①王耀輝:《文學文本解讀》[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152頁,]
②R.韋勒克、A.沃倫:《文學理論》[M],江蘇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204頁
③曹文軒:《草房子》[M],江蘇少年兒童出版社2009年版。
④霍桑:《霍桑短篇小說》[M],湖南文藝出版社。
(作者介紹:杜剛,西華師范大學文學院講師,從事寫作和古典文學研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