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時光之里，沒有你

蘇她

我故意撞掉你的展覽票，處心積慮的呆在你身旁，我和米娜薇木展年演了一出戲，這場戲，只有你不知情。

00 1

2011年的立秋，我遇見了你，剛好是一個狂風驟雨的天氣。

鉛云籠罩在城市的上空，狂風席卷過每個人的面孔。我低著頭，在狂風的擁護下橫沖直撞的跟你的胸膛來了個親密的“擁抱”。我們的身高相差一個頭的距離，我揉著撞在你胸前的額頭，睜著無辜的大眼特委屈的看著你。

明明是我撞的你呀，你卻齜著小虎牙特豪爽的問我，對不起呀，撞疼你了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你追著一張紙跑了，狂風沒有聽到你的呼喊而停下來，反而越刮越兇，最終，讓紙落在了一個沒有古力蓋的下水道里。

我看著你有要下去撿的意思，立刻跑上前制止了你。

我說什么紙啊這么重要，值得你跳下水道里撿。

你看了看下水道，有些沮喪的說：“那是一張畫展的門票，我弄了好久，聽說畫展里有我女朋友的畫像，我想去看看。”

“就一個小小的畫展還值得你賣命啊？畫展在哪？帶我去！”

說完我就拉著你的手行走在狂風中，立秋的風也有了些許的寒意，吹在臉上，我卻能感覺到刺骨的疼。

明明已經是電閃雷鳴的鬼天氣了，禮儀小姐還穿著紅色的旗袍站在門口，渾身凍得哆嗦還扯出“田七”般的微笑，一個一個檢票。

我看著門口掛著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畫像，眼珠子一轉，拉著你走了進去。被旗袍小姐攔住時，我笑的比蒙娜麗莎還莊嚴。

我指著墻上那穿著孔雀藍旗袍的美女畫像說，小姐，知道這是誰么？

旗袍妞看著我和畫像半天，眼神上下掃射著我道，“你不會想說是你吧？”

“Bingo！是我，祖奶奶。所以，我還用得著門票嗎？”

說完我趁那妞思考我與畫中人是否真的有間接關系中快速的拉著你沖了進去，旗袍妞在后面喊啊追啊我卻樂呵的笑，回頭對著你清澈如泉的眸子揚了揚頭，以表示我的能耐。

可是還沒成功，就又一次撞入一個人的懷里，我揉著腦袋，這次來人我可認識，是木展年，這場畫展的主力畫家。

木展年眉上“川”字生動立體，琥珀色眸子緊緊地盯著我。“林陌桑，你怎么來了。”

我還未來得及解釋，旗袍小姐就踩著高跟鞋跑過來，氣喘吁吁的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沒門票就讓她進來了。”

原本旗袍妞想展現為了工作不惜犧牲形象的精神，但是木展年卻讓她失望的擺了擺手。“沒事，她是我徒弟。”

我看著旗袍妞的臉立刻烏云密布，我努力捂著嘴忍住笑，話說早知是木展年的畫展，我就不用大費周章的把我祖奶奶的名義請出來了。

002

木展年是天才畫家，高三時就已得到重點美院親自來請，也在我們小鎮辦了一個畫室，畫的畫不比任何一個專業畫家遜色。

我，就在他的補習班呆過半年。

在畫廊里，你盯著一幅畫入了神，我站在你身邊十分鐘你都沒動靜，那畫中的女子，想必就是你所謂的女朋友吧？

不知道是木展年畫意精湛還是你女朋友本身就傾國傾城，總之，畫上的女孩頭戴一頂白色花圈，一襲白色抹胸長裙，在幽暗的森林里，陷入沼澤之中。

畫像栩栩如生，好像一個真人站在我們面前。

當木展年走過來的時候，你眉上的“川”字變得和他一樣嚴重，你問，你怎么會畫我女朋友？

你的語氣里充滿了濃濃的酸氣，木展年卻用莫名其妙的眼神掃視了你一眼。她是我的模特，花錢請的，既然是你女朋友，你應該回去問她啊！

你果然是單純天真，這么一說眉上的“川”字立刻沒了，嬉皮笑臉的和木展年勾肩搭背，說你畫的真好以后教教我云云。

我看著你變換速度如此之快，不禁大掉下巴，原來男人之間沒了威脅，也可以成為很好的哥們。

來的路上狂風驟變，回的路上果然傾盆大雨。你打著一把紫色的太陽傘，面對風雨的席卷有些手無足措。

你說你靠近點啊，別淋著。家在哪啊，我送你。

我在雨里笑的沒心沒肺，答非所問的說，我叫林陌桑。

003

我在回家的路上意外的撞上你，還撞掉了你的展覽票，這樣的狗血相遇，卻更加深了我們的友情。

我們好像省略了很多成為好友的步驟，直接變成勾肩搭背一起瘋狂的好朋友好哥們。

哦對了，不僅僅是我們，還有木展年，還有你的女朋友米娜薇。

后來我們再見的時候，你把你的女朋友介紹給我認識，米娜薇是認識木展年的，所以你牽著米娜薇的手說，阿桑，這是我的女朋友，小薇。

我看著米娜薇畫了眼線的大眼睛直直的盯著我，笑的比一朵花還要美。

“你好，我是米娜薇。”

那時候我突然不知所措，看著米娜薇伸出來的手一直猶豫不決，我也不知道該不該握。

于是我們變成了四人組，因為米娜薇已經成為木展年的簽約模特，人物畫的主角都是米娜薇一個人。

似是不放心，你總是跟在他們的屁股后面，他們畫到哪，你跟到哪。

又似是覺得尷尬，你硬生生的扯著我一起。你笑的特別不自然的說，阿桑，你也畫我吧，我給你錢。

你瞧，為了你的小女朋友，你不惜倒貼錢，讓我這個三流水平的小畫手給你畫畫。我當然樂呵的收下，把你掏出來的大把零錢塞進兜里，說，小宇，你擺個沉思者的姿勢吧。

想不到你真的傻呵呵的照做了，我心里隨著鉛筆的線條而萌生更多的感動，你用拳頭頂著腮，好像真的在沉思一樣。可是我多壞啊，把你穿的耐克外衣都畫沒了，把你畫成一個穿著短褲的半裸男。

我沒敢讓你看，卻被米娜薇一眼揭穿，在她擺的妖媚姿勢的同時，又意味深長的笑著問我，阿桑畫什么呢，臉那么紅。

我臉紅了嗎？可是你和木展年都說沒看出來。

004

我不給你看，你便也不問我要。也許是你的心都在米娜薇那，所以你無所謂我把你畫成了什么樣，你需要的，不是我盡心盡力的畫，而是一個借口，一個可以呆在米娜薇的身旁，監視米娜薇和木展年的一舉一動的借口。

你看你，愛的多累多辛苦。

我記得那一次，我們四個人去滑旱冰，米娜薇打扮的十分妖嬈，栗子色的大波浪，透著肉色的黑絲襪，還有眼睛上性感妖媚的煙熏妝。她像個妖精一樣在燈光斑斕的滑冰場自由飛揚，歡笑聲伴隨著音樂一起跳動，她拉著木展年的手，兩個人默契的在滑冰場跳躍穿行。

滑之前，似是怕你吃醋，她在你左邊的臉頰上留下了一個淺粉色的唇印，可是她小視你了，那個小小的唇印，不足以封住你內心的嫉妒和癲狂。

你握緊拳頭，忍了半天才沒上去給木展年一拳，而是轉身換下滑冰鞋離開。

我追隨著你，卻沒有發現米娜薇在看著我們。

你坐在街邊的花壇邊，不停地抓著你額前的碎發。似乎是看出我的疑惑，你對我說，小薇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我們在一起很久，她不化妝，不瘋狂，可是現在，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變了。我開始害怕，我不敢制止她，因為我知道，一旦捅破什么，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我看著你哀傷地低下頭去，額前的碎發遮擋下來，我看不見你深邃憂郁的眼。

我感覺心莫名地疼起來，只因你在劉海的側影下，快要笑出的眼淚。我驀然扳起你的臉，趁你沒反應過來“吧唧”一口親在你的右臉頰上。

然后我飛快的放開你，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等著你批評。想不到你愣了半天，傻了一樣看著我不說話。

或者你想說什么，只是被突然到來的米娜薇和木展年給咽回去了。

米娜薇永遠保持著驕傲的微笑，像是一個不可一世的女王。她仰視著臉看了看我，再看了看你，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你緊張的追過去，木展年卻留在原地，神色復雜的看著我。

“你滿意了？”

我看著木展年有些發愣，握緊的手掌慢慢沁出汗珠。好像剛才那句話，不是木展年問的，而是心里的另一個自己，她用來自深淵的悲涼聲音，發出久遠的召喚。

她也喊，你滿意了？

005

再見到你的時候，你的臉上多了些青色的胡茬，還有濃厚的黑眼圈。我猜你這幾日一定沒睡好，不然怎會這般憔悴？

你對我說，阿桑，小薇和我分手了。

我知道，米娜薇翻出我那張把你畫成“沉思者”的畫，作為我勾引你的證據，跟你提出分手。不管你怎么挽留，米娜薇還是甩開你的手，離開了你的生活。

我看著你那般決裂般的痛，難過也從心底蔓延。

我親愛的林宇，你怎么就是不懂，兩個人有一個要走，無論找什么借口都能把對方傷透。

我陪著你醉生夢死幾個周，那段時光于你來說如同2012一般，每天都是毀滅日。我陪你從城市的這一端喝到了小鎮的盡頭，你拉著我的手說，為什么要走？為什么要和木展年走？

燈光斑斕中，我看到你的眼濕潤了。

“我愛你。”

我突然撕心裂肺的哭了出來，在這家不起眼的小酒館里，無視所有人異樣的眼光。我知道你喝醉了，你不會記得，我哭得那般難過，只因一句，你愛我。

可是我怎么會不知道呢？我沒有喝醉，我很清楚，你說你愛我，不過是你開的玩笑，一句醉話，又或者，是把我當成另一個人了。

是的，米娜薇走了，和木展年去了布拉格。聽說那個城市比畫還美，是所有戀人渴望前往的城市。而木展年就帶走了你的米娜薇，他說，娜薇在如花美眷中，一定傾國傾城。

006

走過了那段最難熬的時光，你似是看開了，對我說，阿桑，我就剩下你，求你治好我。

我心里小小的萌動了一下，沖你不停的點頭。

那段時光是我最美好的光陰，即使后來你消失在我的時光里，我都不曾后悔。

我把你拉在最繁華的步行街上，我說我們兩個猜拳好了，誰輸了就聽從對方指定的最無聊的事做。

你豁出去了，點頭說好。于是我們兩個就像傻子一樣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大幅度的喊石頭剪子布！我的剪刀手在你修長的手指上“咔嚓咔嚓”的剪，你一臉無辜的聽從我無聊又搞怪的事去做。

我看著你歪歪扭扭的蹲上電桿旁的垃圾桶，一臉窘迫的開口唱，我是個瘋子瘋子最愛你的瘋子……

當然，沒有下一句了，你必須無止境的重復這一句歌詞，到我滿意為止。

也許是長了一張帥氣的臉，再加上特有勇氣的蹲在垃圾箱上，還敢開口唱歌，吸引了不少路人圍觀。

我看著你的臉由白變紅，笑著把你從垃圾桶上拉了下來。那時候，我真的感覺我們快樂的忘乎時間了。

007

日子一天一天晃晃悠悠過去，你也一天一天的好起來，你逐漸變回以前那樣的明朗笑顏，你溫柔的喚我阿桑，阿桑。

你不再需要我的治愈，有時你也會心疼我，帶我開心的度過每一天。

日子這樣過去，日子也本該這樣過去，可是總會有那么些意外，讓你的日子翻云覆雨，扭轉乾坤。

那日，你帶我坐公交車，像當時那樣，從城市的這端，坐到城市的那一頭。

我們坐在車上看沿途的風景，看來往形色的路人，看上了又下了的乘客，突然覺得，生活到處都是美好，只是我們缺少發現美的眼睛。

坐到最后，車上就剩下我們兩個，你看著我的眼睛，漆黑發亮的眸子倒影出一片認真的溫柔。

你問我，是不是喜歡你。

我看著你的眸子不說話，誰都不了解我這一刻的心情有多激動。我調整著呼吸，試圖找對入口開口。

長達那么久的喜歡，總要有一句簡潔又明了的話，來表達。

可是還未在我表達出來，我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我一生都不想見到的人。

木展年。

008

木展年投下十元錢的紙幣在投錢箱里，無視掉司機奇異的眼神，神色冷漠的朝我們走來。

車子啟動了，在搖搖晃晃的公車里，木展年卻站的十分鎮定。

他冷漠的眸子穿過我，直視著你，用前所未有的沉穩的聲音說，“顧林宇，這一切都是個陰謀。”

我慌張的看向你，你明顯是愣住了，你一定有這么一個直覺，這個陰謀，有關你身邊的兩個女生。

木展年扯了扯左邊的嘴角，露出我眼中最悲慘的冷笑。

“顧林宇，林陌桑是米娜薇安排到你身邊的，她要出國，她有美好的未來在等著她，她不想毀在你手里。但是她知道你們在一起太久，你不會放棄，于是她讓林陌桑來到你身邊，讓你死心塌地的愛上她，然后，她就可以在國外活的心安理得。”

我感覺世界一下子靜止了，我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它們一起熱騰的跳動，它們一起喊著你露出了真面目。

對，木展年說的，就是我的真面目。

009

2010年的時候，我一個人坐在人擠人的公車上，這是我來這個小鎮的第一天上學的路上，然而在這個時候，是我第一次遇見你。

公車上某個人突然發病，亂抓人亂叫，所有人都避而遠之。只有你，我親愛的少年，你拿出自己的錢包讓病人咬住，然后翻著他的口袋，從那人口袋里掏出藥，給他服下后，你拿著錢包安靜的離開了。后來我才知道，你和他常坐這輛公車，早也熟悉了他的病情。

我也一直記得你校牌上的名字，清晰的寫著：顧林宇。

后來，我的發小米娜薇來找我，讓我到你身邊。你愿意相信么，我答應米娜薇，不僅僅是顧念好友之情，我有私心，那就是你。

我故意撞掉你的展覽票，處心積慮的呆在你身旁，我和米娜薇木展年演了一出戲，這場戲，只有你不知情。你說你多可憐啊，被我們騙的團團轉，然而，也許，你差點還對我說喜歡。

可是我等不到這個機會了，米娜薇到布拉格之后，并沒有遵守約定只當木展年的人像模特，而是轉身投入自己的服裝模特事業里。捏著我們唯一的秘密，木展年不甘心般的回國，把真相告訴了你。

你聽完木展年的話，倉皇而逃，你不敢相信身邊坐著那個對你好的女子是有目的地接近你，你接受不了這樣的背叛是一場巨大的陰謀。

所以，你再也不肯讓我見你。你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所有的通訊、網絡，都沒了你的信息。對，你這樣做，的確很懲罰我。可是你又好像會心疼，所以每日夜里，你又會來夢里看我。

我每天帶著有你的夢，哪都不去，在這個城市等你。我想有一天你會原諒我，會懂得我的苦衷，會相信我所做的錯的方式，只是因為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