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
究竟是按照區域土地面積來部署警力,還是按照區域人口數量來部署警力?目前,世界各國普遍采用主要按照區域人口數量兼顧區域土地面積的方法來部署警力。從我們的直覺和常識來看,這種部署警力的方法似乎比較合理。然而,隨著治安形式的復雜化和政府經費的削減,這種部署警力的方法越來越受到人們的質疑,如何部署有限的警力成為各國警方頭疼的大問題。
分散巡邏不如集中警力
與違法犯罪作斗爭好比是個無底洞,無論投入多少資源也看不到多大的效果。這是個相當大的問題。如今在全球經濟衰退的形勢下,全世界的警察部門都被迫削減經費。警方預算的壓縮讓多少人感到憂心忡忡,卻也讓犯罪學家看到了大好機會。他們不斷呼吁警方移轉視線,把警力從“討好”居民的人口密集區撤到一些人口相對稀少的犯罪熱點區域。
多年來,警方一直喜歡用直覺或常識來部署警力。不幸的是,幾十年來的研究表明,警方執法辦案凡是搞得好的,往往是與直覺相反的。警察常規的執勤巡邏就是一個恰當的例子。從羅伯特·皮爾時代起,巡邏就成為警務策略是否正確的試金石。1822年,皮爾擔任英國內務部(主管警務)部長,他的名字俗稱為“鮑比”(Bobbies),在英語里已經成為警官的代名詞。皮爾率先提出了新的倫敦治安警察系統。雖然這個措施一開始不得人心,但是它非常有效地打擊了犯罪行為,因此從1835年開始這個措施在整個英國普及,最終風靡于世界各地。以皮爾的治安理念為基礎的警務工作必須進行常規的執勤巡邏,讓人們看到警察無處不在,這樣便可對于違法犯罪形成一種威懾。這一原則成為20世紀60年代美國芝加哥警察局長威爾森所頒布的一本警察手冊的核心。這一理念至今仍在公眾及警方的思維中有著根深蒂固的影響。
然而,隨著犯罪分子由松散個體化不斷向密集集團化發展,皮爾的治安理念就顯現出越來越多的問題。警察巡邏的效率每況愈下,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無論是加強還是解除巡邏,對于犯罪的水平都不產生任何影響。也就是說,靠巡邏來預防和發現犯罪就如同“撞大運”,也許能偶然及時地阻止一起違法犯罪案件。然而,如果集中警力到最有可能發生案件的地點,或者集中警力解決一個犯罪團伙,要比分散巡邏高效得多。當然,這種改變勢必會承擔可能引發市民抗議的風險,因為市民們忽然發現經常在家門口巡邏的警察都沒有了,他們會十分擔憂自身的安全是否有保障。
在美國巴爾的摩市,涉及毒品的犯罪泛濫成災,電視連續劇《監聽風云》的播出更是讓這座城市惡名遠揚。曾經是巴爾的摩市警官、現為大學犯罪學家的辛西婭·拉姆說:“我們太注意市民的感受了,因此我們不敢把一部分警力從安全的社區中撤離出來。事實上,那些地區的犯罪率很低,50%的城市暴力犯罪經常反復發生在只占2%至3%的場所。如果我們敢于把一半或更多的警力投入到這百分之幾的場所中,城市的整體治安水平就可大大好轉。”更為嚴峻的事實是,那些百分之幾的犯罪熱點區域往往是看不見的“犯罪學校”,經常混跡于那里的人員不僅是當地違法犯罪分子的潛在來源,也可能流竄于所謂的安全區作案。
“傳統的方式越來越行不通了。如果我們不做出一些改變,犯罪率會日漸上升。削減30%的經費逼迫我們進行一些變革。近年來的統計數據表明,我們的變革是成功的。”英國劍橋大學刑事學院的彼得·內魯德教授說,他曾經擔任過英國某市的警察局長。統計數據表明,警力轉移到熱點犯罪區域的部署方式,并沒有增加全英國非犯罪熱點區域易發的小偷小摸的違法犯罪行為,還是維持在每年180萬起案件的水平;然而,卻大大減少了全英國暴力犯罪和刑事損毀的案件,從2006年的220萬起逐年減少,近兩年平均每年也就140萬起,年平均犯罪率減少了近40%。
內魯德是警務工作要以數據為本的熱心提倡者,他認為警方的工作策略是要有依據的,那就是依靠過往的統計數據和預防犯罪的相關設施(比如攝像頭)。然而他的熱情過去在警務部門一直乏人問津。現在由于公共經費的削減,迫使警務部門開始對此表示關注,要想少花錢多辦事別無選擇,只得如此。以數據為基礎的警方執法辦案方式在當前顯得特別吸人眼球,因為只有這樣做才能充分利用有限的人力物力資源。
以數據為基礎的警務矩陣圖
然而,全世界的警察部門在接受加強犯罪熱點區域警力配置這個觀點上進展遲緩。為了勸說大家采納這一做法以及其他以數據為基礎的策略,拉姆和她的同事們發明了一種在線的工具,叫做以數據為基礎的警務矩陣圖。該工具把從1970年以來所做的100多個實驗或模擬實驗的研究結果按照警方的策略和涉及目標的類型歸類,統統標示于一個三維的圖表上。有效的介入情況在圖表上一目了然,哪些策略在減少犯罪和騷亂上效果明顯,哪些則不行,專業人士一看便知。
總的說來,該矩陣表明有效的警務策略綜合了犯罪熱點區域的鎖定目標、危險性高的或多次作案的犯罪分子以及處于弱勢群體的受害者的狀況。只有將情況了然于胸、深思熟慮才有利于解決問題。“這好比是簡單的修理,就像是修理一個曾被小偷反復光顧的高層建筑里的一把破門鎖。”拉姆說。其他的解決方法需要更多的技巧,例如在2011年的一項研究中也用到了這個矩陣。英國卡迪夫市警方要求當地醫院急診部給他們提供涉及暴力傷害案的匿名資料,來確定暴力犯罪的犯罪熱點區域和熱點時間段,以此為依據加強他們的出警效果。該研究是由美國佐治亞州亞特蘭大市疾病防治中心的衛生經濟學家柯蒂斯·佛羅倫薩為主的研究團隊進行的。該研究報告指出,與英國其他14個城市比較,自此之后卡迪夫市的暴力傷害案有了顯著的下降。
此外,矩陣圖表突出顯示,在非犯罪熱點區域,集中警力執法辦案的策略也會起到不錯的效果。在曾經擔任巴爾的摩市的警官時,拉姆成功地“改造”了一批未成年的輕微違法犯罪分子。這種逮捕可能是“費力不討好的”,因為擅自釋放這些少年犯可能會導致起訴并影響晉升。在不少城市,警方逮到這些未成年的輕微違法者,往往直接送到看守所,省事且無風險。然而,拉姆認為與其在大街上無所事事地巡邏,還不如集中警力、花些力氣來“改造”這些未來可能成為犯罪分子的少年。英國史密斯學院也認同拉姆的做法,他們回顧了36個研究報告后推斷說,在多種類型的犯罪中,如果警方采用某種非正規的方式做出反應,比如讓這些少年犯面對面地與受害者會談,或者采用其他形式的司法程序勸其改邪歸正,年輕人很少會重蹈覆轍。這些方法不僅比走刑事訴訟減少費用,還能給受害者更大的滿足感。在英國,伯明翰警方做了個里程碑式的實驗叫做“懸崖勒馬回頭是岸”。但是這一理念在美國卻反應平平。在美國對于青少年罪犯采用的是訓誡營或者其他短期休克法,行之已久,盡管大量證據表明這些做法可能是事與愿違的。
然而,有些人認為集中警力的步伐太快了。經驗豐富的警務觀察家、美國波士頓市東北大學的社會學家彼得·曼寧對上述研究的可信性提出質疑。他說,不同策略的隨機的管理實驗研究結果其實都是不堪一擊的偏見。“科學是有用的,但是當今有點過分較真了。”曼寧說。要把以數據為本的警務工作放在更加堅實的基礎上。隨機并不可靠,研究應該靠全面的觀察和調研來完成。他還認為許多諸如此類的研究好比是盲人摸象,以偏概全。“犯罪的原因根本與警方毫不相干。”他說,“犯罪與經濟、教育、年輕一代的數量以及監獄里的人數等多種因素有關。”因此,不能因犯罪率數字的高低和社會經濟因素的拓寬就要改變警務工作。
犯罪熱點區域的大數據分析
電影小說里的神探,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縝密的匯總分析能力,觀察到細枝末節的蹊蹺,再把這些證據關聯起來,從而分析出犯罪事實。如今屢破奇案的警察依賴的不僅僅是個人的推理能力,而是一套龐大的數據系統。通過大數據的分析,普通警察都有可能變成神探,甚至能預測犯罪。
大數據形成包括了各個警察分支機構每天受理的報案情況,作案的歸類、作案手法的分析。比如有些人專門在車站扒竊,有些人習慣在醫院扒竊。再如戶籍信息、違法處理信息、身份證信息等系統內部信息,還有許多來自其他部門的信息,這些海量的數據交叉碰撞,就會給警方的破案提供新的線索。根據接報警信息研判分析,完善數據的采集,加強信息數據的流轉,再通過多警種協調,工作效率就大為提高。大數據信息的采集、使用和比對都有相關的規定和層級設定,經分級采集梳理后,會反饋給需要的警員,并不是無限制地使用。
警用大數據的研究還促進了預防犯罪軟件的開發。這種軟件能通過收集大量數據、進行演算的方法,推測出什么時候、什么地方最容易發生犯罪,最終用紅色方框在城市地圖中勾勒出需要提高警惕的犯罪熱點區域。警員可以通過個人電腦、手機或平板電腦對其進行在線查看。就像城市交通堵塞地圖一樣,犯罪熱點地圖會在不同的時段而有所變化:白天的犯罪熱點區域可能是A區,而夜晚就可能轉移到B區了;今年是C區和D區,明年可能就變成了E區和F區。犯罪熱點區域可能并非一大片,有些時候能準確地縮小至方圓幾百米的范圍。當然,有人擔心大數據警用平臺和犯罪熱點地圖會被違法犯罪分子所利用,他們可能因此而躲避那些警力集中的犯罪熱點區域。但是,警方表示,犯罪熱點地圖只是給大眾一種安全提示,讓他們根據地圖來決定是否前往某個地區,或者前往某個地區該采取何種程度的防范策略。大數據研究統計出來更多的細節,則是不會對外公布,只是在警方高度保密的數據庫中才能查閱到,查閱和利用這些數據庫則需要多重授權。即使違法犯罪分子根據公布出來的犯罪熱點地圖采取轉移的策略,但是危害社會最大的集團式犯罪團伙無論怎么轉移,大數據分析系統也會及時更新。也就是說,集團式犯罪團伙活動的區域,就是大數據平臺上隨時更新的熱點區域。雖然違法犯罪分子的策略在不斷改變,但是大數據平臺的功能也在不斷強大與完善。無論多么狡猾的違法犯罪分子,終究還是會落入強大的法網之中!
欄目主持人:劉雨濛 lymjcf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