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啟田：愛拼才會贏，敢唱就能紅

陳旖旎

說起葉啟田這人，用《愛拼才會贏》作為他的名片，無疑是再恰當不過的。不僅是因為他的這首代表作紅透大江南北，經久不衰，更因為他的一生，窮窘困頓有過，聲名鵲起有過，牢獄之災有過，政途跋涉亦有過，恰如歌中所唱——“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時起，有時落”。

一首《愛拼》唱響閩音

“一時失志毋免怨嘆，一時落魄毋免膽寒……”這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歌詞，在中國或是在閩南華僑特別多的東南亞，你遇見了，那不足為奇。但如果你是在美國的某一個角落聽到別人唱起《愛拼才會贏》這首閩南歌，又會是怎樣的感受呢？

葉啟田的女兒便是在紐約一輛Flushing巴士上，聽到司機哼起了這首歌。驚詫、驕傲之余，她發E-mail鼓勵爸爸重拾麥克風，用歌聲給海內外更多的同胞傳遞力量。在這樣的契機下，葉啟田回歸歌壇，于2010年開辦了暌違17年之久的演唱會，近幾年又陸續恢復了各種活動。

自出道以來，葉啟田唱紅的金曲無數。從早期的《內山姑娘要出嫁》《內山兄哥》《啟田純情曲》到后來的《干一杯》《愛拼才會贏》，再到2005年發行的《愛你未著我祝你幸福》，無論是愛情題材還是思鄉、勵志主題的歌曲，在葉啟田的演繹下，無一例外都充滿了他濃烈的個人色彩，極富感染力。

“他很懂得把他的歌，跟他個人的色彩結合在一起。比如《啟田純情曲》，就是他跟一個女孩子的戀情。所以很多歌迷把這首歌，跟他自己本身的這種情感連接在一起。”與豬哥亮、張菲齊名的臺灣主持人邢峰這樣評價他，“所以，葉啟田有他在歌壇操作的高段的地方。”

《內山兄哥》與《愛拼才會贏》，分別代表了葉啟田兩個鼎盛時期的巔峰。如果說早年的《內山兄哥》只是讓他在臺灣走紅，那么《愛拼才會贏》則讓他紅遍了整個華語樂壇。

然而，《愛拼才會贏》這首家喻戶曉的金曲，一開始并不是為葉啟田量身打造的，甚至不被詞曲作者陳百潭本人看好。

“其實我自己當時不喜歡這首歌，只是什么類型的歌都需要涉獵。”陳百潭坦言。

在那個年代，勵志類的閩南語歌并不討喜，歌手也不太愿意唱。據陳百潭回憶，《愛拼才會贏》寫出來后，送至“新聞局”審查，卻因為被質疑“拼”字有暴力傾向等，審查不通過，不能公開播放，兩年后才得以自由發表。

陳百潭本想把這首歌拿給以《一只小雨傘》橫掃歌壇的洪榮宏唱，結果洪榮宏不太適合，便擱置了。之后，葉啟田的唱片公司向陳百潭邀歌。

“我沒有幫他寫過歌，就根據他的定位，挑出包括《愛拼》在內的四首歌給他，”陳百潭自己也沒想到，“結果他撿到了寶。”

1988年，葉啟田的專輯《浪子的心情》發行，《愛拼才會贏》收錄其中，當年便沖破百萬銷量。他將《愛拼才會贏》演繹得別具一格，一改過去閩南語歌曲哀怨泣訴的紅塵味、江湖味，表達了自強不息、拼搏奮進的人生態度，給許多處于低谷、頹靡失意的人帶來了精神力量，因而一推出就廣受歡迎。

后來，這首歌被多位歌手翻唱，還被改編為粵語歌等，傳唱度更高了。當年廈門遠華隊躋身甲A聯賽的時候，還根據諧音掛出了“愛bia甲A贏”的條幅。

如今，只要有華人的地方，鮮少有人不知道這首歌。“愛拼才會贏”更是成了閩南文化的代表，成為鼓勵人們積極進取、敢拼敢闖的高頻格言。

“內山兄哥”只身闖臺北

“阮就是青春的內山的兄哥……聽人講臺北都市，光景真怪奇好趁錢呢……”葉啟田在歌中這樣唱到。而他本人，確確實實是個在鄉下長大的“內山兄哥”。

13歲的時候，懷揣歌手夢的葉啟田從嘉義縣只身北上。臺北果真光怪陸離，可是卻并沒有別人口中的那樣“好趁錢”。年幼的他只能流落街頭，靠打零工過活。

一天，他在艋舺街頭巧遇老鄉林金清，一個賣白花油的商販。當時賣白花油的通常是開一輛廣告宣傳車，到一些菜市、廟市前，宣傳車停下來就是一個表演場，唱幾首歌，賣幾瓶白花油。葉啟田告訴林金清自己會唱歌，可以幫忙售賣白花油。于是林金清就帶著他每天四處演出。

就這樣過了兩年多游蕩江湖的“吉卜賽生活”，葉啟田仍沒放棄進入歌壇的夢想。

那個時候，他總是捧著“歌仔冊”，一遍一遍地獨自練歌。那種舊歌本翻開第一面，上面印了幾位音樂人的聯系方式、招生信息等等，葉啟田就照著上面的信息找了好幾個，結果卻無人賞識。這種失意的狀態，在他遇到郭大誠后才終結了。

那天，葉啟田照舊循著“歌仔冊”上的信息，到大稻程的圓環邊一家書店，找到了當時頗具名氣的音樂人郭大誠。

掖著羞怯，他直接跑到郭大誠面前自我推薦，表白自己想當歌星，詢問是否可拜郭為師。沒想到郭大誠也是爽快，當即說了OK。

也是時運該至，本來有兩首新歌《內山姑娘要出嫁》和《墓仔埔也敢去》，金星唱片公司要郭大誠來唱，但郭大誠因同時與別家公司有合約，唱不了，便通知先前帶著自己給他的這兩首歌詞曲回了老家的葉啟田過來代唱。

于是，葉啟田正式出道。而他初出道，便一夜走紅，闖出了名號。因為唱紅了《內山姑娘要出嫁》和《內山兄哥》，大家都叫他“內山兄”。

“那個時候有兩個人當紅，一個叫洪榮宏，洪榮宏的秀（演出），《一支小雨傘》就客滿……葉啟田，大客滿。”葉啟田的好友、臺灣藝人白冰冰說。

的確，當時歌廳的門前只要掛上葉啟田的海報，肯定場場爆滿。

逞血氣之勇，歌王飽嘗鐵窗滋味

17歲出道爆紅，21歲高票當選“寶島歌王”，葉啟田少年得意、意氣風發。不想，一場血光之災卻讓他套上鎖銬，鋃鐺入獄。

這個轟動一時的案件，發生在臺灣南部一個叫元寶的歌廳。1974年，葉啟田在這里包秀下榻，竟意外引來黑道勒索。

“他是很講義氣，坦白講他也是脾氣不好，”回憶起這件事，葉啟田的好友丁文棋如是說，“你不要看他這樣，他很兇。他要不做歌星，我看去當流氓。”

口頭爭執很快升溫，轉眼上升成了肢體沖突。不滿被勒索，葉啟田這方為逞血氣之勇，當即與對方產生了激烈的沖突。對方僅兄弟二人，而葉啟田這邊卻是人多勢眾。在混亂中，勒索葉啟田的兩兄弟一死一重傷。而后，葉啟田被控教唆殺人，遭判七年有期徒刑。

葉啟田慌了，于是，他逃了。

在逃亡的途中，為了生計，他不得已偶爾接餐館、歌廳的活，上臺演唱，最后于1978年在永和中信餐廳被捕入獄。隨著監獄鐵門的關閉，他長達四年的逃亡生活告終了。

當時，“葉啟田教唆殺人案”廣受社會各界關注，多家媒體跟蹤報道。背負了“教唆殺人”“畏罪潛逃”等罪名的葉啟田還能東山再起嗎？基本沒人看好他。許多人以為這將是一代歌王最后出現在媒體上的消息。

七年的時間足以讓人們淡忘一個人，沒曾想，漫長的牢獄時光過去，葉啟田并未一蹶不振。出獄后當年及次年，他便發了《忍》《干一杯》等代表作。而他真正徹底翻盤則是在1988年。《愛拼才會贏》火了，葉啟田更紅了。

血性漢子問政

《愛拼才會贏》一度是臺灣“選舉場”上最熱門的歌曲，沒想到葉啟田唱著唱著，自己也走上了政途。

1992至2001年間，葉啟田以其原名“葉憲修”四次參加臺灣省“立法委員”的競選，兩度選舉成功，兩次連任落敗，共任六年“省立委”。后來談及這六年從政生涯時，葉啟田苦笑，其朋友無奈。

葉啟田為人義氣、熱血，用白冰冰的話說，他用的是“自認為那種血性漢子問政的方法”，且又不太注意開銷，不懂考慮怎樣讓自己后繼有力。葉啟田自稱“每個月要開銷一百萬”，主要是“因為自己無黨籍，想說要服務比較周到，‘立法院有配屬6個助理，自己再多選10個左右，服務選民……”為此，葉父曾笑謔葉啟田是散財童子。

“他本來能夠賺那么多的，結果去當了‘立法委員。‘立法委員的話，一個月薪水，扣除一些助理費什么，只剩下二十幾萬。可是他一選上‘立委以后，人家的服務處只有一個，他偏偏設了五六個，每一個服務處里面都是七八個員工，還有無限茶葉供應，大家在那邊喝，”臺灣資深音樂人紀明陽說，“七八個一下來，每個月就花掉他100多萬了。那等于說，他的‘立法委員的薪水，全部都進去以后，還要倒貼。”

“大家都跟他說，你有做過一屆就好了，而且還是常常花這么多錢，也不會賺錢。要從做‘民意代表賺錢，他是沒辦法的。”雖然替好友感到無奈，丁文棋卻也表示理解支持，“他明知道做‘民意代表、做‘立法委員很辛苦，每個月要貼錢，但是他就是為了理想而執著。”

白冰冰則從另一個角度看待葉啟田從政：“為了從政，他整個（演藝）事業都放棄了……他不懂得政治人物有些可以用智慧。他什么都來真的。”

葉啟田從政后，不斷被競爭對手譏諷學歷不高，口才不好，要他“回去唱歌”。因此，脾氣火爆的他多次大鬧“立法院”。

這是發生在2001年12月2日的一幕——“正義居然已經淪陷，是非已經不分，我葉憲修……”演講臺上的他語氣逐漸高亢，竟驟然從口袋中掏出了預先準備好的小刀，往左臂連捅數下。現場一片嘩然，隨后警衛將他送醫。

“太真了，當政治人物不需要那么真。我覺得到現在為止，包括我自己，大家都喜歡當歌星的葉啟田。”白冰冰說。

即使頂著“歌王”的光環，但隔行如隔山，藝人從政，畢竟不比登臺演出。在一次采訪中，時任“立委”的葉啟田坦言：“政治路其實相當辛苦，好像蠟燭變雙頭燒這樣啦。”一句話便道盡了無限辛酸。

淡出政壇后，面對記者“會不會再走政治這條路”的提問時，他表示：“一切都是過去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