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群年輕人圍坐一桌,中間不再放著拉長彼此距離的電腦與手機,取而代之的是若干卡牌和幾個奇怪的道具。他們中有人開始發話,有人分牌,有人抿嘴偷笑,有人互相調侃。在玩樂中,大家告別線上游戲的冷漠,重拾了面對面交流與分享的快樂。
這種改變,得歸功于黃愷——桌游“三國殺”的創始人和開發者。
2012年,《福布斯》中文版首度推出“中美30位30以下創業者”名單,Facebook創始人扎克伯格、Dropbox創始人豪斯頓等登上美國榜,而致力于中國原創桌游的黃愷,則名列中國榜。至今,“三國殺”一直位居中國最受歡迎桌面游戲榜單榜首,影響人群已然過億。
不僅玩游戲,更喜歡研究游戲
當架著黑框眼鏡、行為略顯低調的黃愷出現在眾人面前時,他看起來像是個剛入IT圈的新人程序員。然而,就是這個衣著簡約隨性的小伙子,開發了“三國殺”等系列桌游以及“三國殺”online(線上網頁游戲),使桌游之風達到鼎盛,有人因此把他稱為中國原創桌游的“元老”。
對此,黃愷只是一笑了之。他表示,中國的桌游傳統源遠流長,而他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闖出了一條比較有趣的道路。
所謂桌游,是一種可供多人在桌子上玩的游戲,通常用特制的地圖、大量的道具虛擬出一個統一的文化背景,通過各類規則來進行游戲。麻將、圍棋、象棋等,其實都是桌游,只是中國人更喜歡用“棋牌”來稱呼它們罷了。
“小時候就沉浸在這些游戲中不可自拔。”黃愷笑說。
不過與其他人不同的是,黃愷不僅喜歡玩,更喜歡研究。多數情況下,他組織了小朋友玩游戲,自己卻不參與,只是站在一旁看別人玩。
黃愷的父母是老師,對他管教很嚴,不讓他玩電子游戲,甚至把他的漫畫都封起來禁止他看。在硬件條件不足的情況下,他只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因為對三國題材有著濃厚的興趣,他就編制了一個“三國互搶城池”的游戲:手繪一張區域性地圖,給地圖上的每個“國家”分配同等“兵力”,通過擲骰子相互“交戰”,決出勝負。這個游戲,他和周圍幾個比較鐵的哥們兒從小學一直玩到初中。
課余時間,他還研究日本經典游戲《游戲王》,并一筆一畫地臨摹了上千張游戲卡。這些經歷,都為他日后的創作奠定了基礎。
上了高中,黃愷給自己定了個小計劃:以后一定要考個和游戲相關的專業。但那時國內還沒有游戲專業。直到高考前,他發現了中國傳媒大學新開設的游戲設計專業。“就好像被提醒了一樣,那個專業遠遠地告訴我,這就是我想要的。”
2006年的一天,已如愿考上中國傳媒大學的黃愷,跟朋友去北京一家外國人開的“桌游吧”(內設桌面游戲的店鋪)玩“殺人”游戲——這個經典桌游當時剛剛在國內興起。黃愷玩得津津有味并深受啟發。
“我當時在想,有沒有一款桌游的題材和概念是可以讓中國人方便接受的,不會像國外桌游那樣難以領會。”黃愷說,“我想設計一款可以融合本國特色的桌游。”經過諸多取舍后,他決定做一款以三國為背景的桌游,名字就叫“三國殺”。
這款游戲基本上是從三國故事中找靈感。游戲人物以《三國演義》中的重要角色為主,他們的技能都是根據人物故事和性格去發掘,比如諸葛亮的“空城”、張飛的“咆哮”等。有些游戲人物是為了游戲功能而新增的,但技能設定和三國故事也都有淵源。
“在做游戲時,我曾更深度地研究了一下三國人物的性格與思路,有了新的認識。”黃愷表示,以前他讀《三國演義》會順著重劉貶曹的思路,后來逐漸覺得曹操也是英雄,只是過于顯眼,因而更喜歡孫策、賈詡這樣有個性卻不那么受人關注的歷史人物。孫策是少年英雄,性格外向,豪邁仗義,喜歡攻城略戰;賈詡比較腹黑,頭腦好,能看清局勢明哲保身……黃愷也希望玩家能在游戲中了解更多的三國故事。
10套“三國殺”,7套是盜版
經過不斷的研究和完善,黃愷的“三國殺”雛形出爐。他自制了一批游戲卡,2007年上半年開始在淘寶上銷售,單件售價六七十元。起初,每月的銷量只有個位數,一段時間后,漸漸積累了一些老顧客,又吸引了一些新顧客,銷量開始蒸蒸日上。
黃愷表示,一開始他是沒想到桌游能賣得這么好。不過,那時候他就有一種直覺:一定還有很多像他一樣喜歡桌游的人,會接觸到并喜歡上他的產品。
他的直覺被印證了。經歷了一段時間的積累,玩“三國殺”的人越來越多,清華、北大、廣院的客戶紛紛反饋,說非常喜歡這個游戲。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后來與黃愷一起開了國內第一家桌游公司的杜斌了。
杜斌當時在清華大學計算機專業讀博,因為一個瑞典朋友,也接觸到了桌游。為了了解國內的桌游情況,他隨手在淘寶搜了一下,結果搜到了黃愷的“三國殺”。而后他和黃愷一拍即合,先是成立了工作室,后又成立了桌游創意公司。
他們的公司重點推廣“三國殺”,并創下傲人的業績。到2010年,“三國殺”一年狂銷200多萬套,游戲用戶近3000萬,其系列產品實現了超過5000萬元的業績,占到國內桌游業總產值的一半。
回顧這段歷程,黃愷坦言,桌游這個行業太新了,雖說“三國殺”游戲頗受歡迎,但創業之路還是遇到了些波折。
“市面上10套‘三國殺中,有7套是盜版的。”黃愷說。據估算,目前散布在民間的假“三國殺”數量巨大,由于游戲卡制作的門檻并不高,盜版侵權成了最讓黃愷和杜彬頭疼的問題。
在國外,桌游是一種正規出版物,有正式的類目,在大型百貨商店或專賣店都可以購買到。而在國內,桌游的分類條目和銷售渠道都不是很規范。“可以說,中國的桌游產業還在不成熟的起步階段。這是種種因素導致的,最主要的還是版權因素。”黃愷說。
盜版的問題不僅僅在于生產商怎么做,還涉及到消費者的心態和意識,大多數人購買桌游產品,往往優先選擇最便捷的購買渠道。盜版產品除了價格便宜,渠道也鋪得比較廣,很多渠道是黃愷他們根本就想不到的。
“曾經有同事拍過一個照片給我,在廣東深圳的一個集市,擺滿各種‘三國殺的盜版,‘喬布斯殺‘蘋果殺‘星際殺‘英雄殺,各種亂七八糟的‘殺都有。我們甚至成立專門的版權小組去應對盜版問題,也曾經端掉一些比較過分的盜版商,但是這個問題比我們預想的要更難以對付。”黃愷無奈地說,“應對盜版這條路,道阻且長。”
“整個行業還是要靠各個零碎的支點來支撐,如果沒有版權、渠道、市場這些做地基保障,桌游這個行業是很難成熟起來的。”黃愷說。
眾口不一的社會效應
在商業上獲得成功之余,“三國殺”的影響力席卷了整個中國校園:先是各種游戲實況、cosplay大賽的興起,然后是模仿其玩法的“大學殺”在網上瘋傳,更有多所中學、大學開設了以“三國殺”為主題的課程。例如福建三明建寧縣某中學,曾設置了“三國殺”專項課堂,希望通過“三國殺”游戲,讓孩子找到有益的興趣點,學會有效控制,解決網絡成癮的問題。
另外,“三國殺”周邊產品的大賣,催生了更多衍生產業,不知不覺間,“三國殺”滲透到大眾生活的方方面面。
對于這款桌游引發的社會效應,黃愷始料未及。“真沒想到,一款游戲居然可以把喜歡獨來獨往的年輕人聚合到了一起,”他說,“與網絡游戲不同,‘三國殺玩家間的交流是面對面的,實際上它充當了媒介的角色,為大家提供了實時實地交往的新平臺、新理由。這在潤滑和黏著人際關系方面,是有積極作用的。”
盡管“三國殺” 在年輕群體中獲得了極佳的口碑,但社會上也出現了不少擔憂的聲音。
黑色幽默懸疑劇《殺·閃·桃》就是真人版的“三國殺”。這部以“三國殺”為題材的話劇,借用游戲展現了人性的丑惡。教育專家表示,“三國殺”中涵蓋的博弈、制衡等技巧,很可能會潛移默化地滲透到玩家身上,導人走向陰暗。
在黃愷看來,游戲從現實中來,也必然有回應現實的地方。“這不是‘三國殺獨有的。‘殺人游戲其實也暗含著人際關系中的某些沖突和危機,電影《天黑請閉眼》說的就是這個問題。‘三國殺也在模擬一些情景,但都是先有現實,才有游戲。”他解釋說。
“三國殺”對年輕人的影響是好是壞,我們無法下定論,但它確實開啟了中國桌游的先河,引領了“從游戲到社交”的新生活方式。
就像個“一曲成名”的歌手,由于處女作太成功,日后想突破自我,難度極大。面對這樣的質疑,黃愷說:“‘三國殺成為中國第一桌游,是諸多因素疊加的結果,很多因素不會重現。以后是否能創作出比‘三國殺更成功的桌游,目前還不得而知。我的目標不是超越某個具體的產品,而是盡全力超越自己。”
黃愷表示,公司在短期內還是會把主要精力放在完善“三國殺”上,將“三國殺”online、桌游爭霸賽、各類周邊源源不斷地開發出來。他希望這款桌游能給玩家不斷帶來新的游戲樂趣。同時,他們也沒有停下開發新桌游的腳步,不斷尋求多聚點多角度的發展。
而對于中國原創桌游的發展,黃愷有自己的擔憂:“‘三國殺從2008年起一直就很火,但火的僅僅是游戲本身,而非整個桌游產業,有時這個產業會稍微有一點雄起的苗頭,但由于某些原因,僅僅是曇花一現。”
“桌游這個圈子現在很小,除了‘三國殺,其他游戲的流行程度都不太大。”黃愷說,自己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順應市場環境做一些突破。
首當其沖的是可以在“三國殺”的品牌上,建立更多的游戲,讓“三國殺”成為桌游的橋梁。“利用群聚效應,讓原本不玩桌游的人通過‘三國殺接觸桌游,再讓已經接觸桌游的人多玩一些不同類型的游戲,試著做到讓大家不會對游戲產生厭煩。”
(本刊綜合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