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凍卵子靠不靠譜

秋葉

“我覺得這是全世界唯一的后悔藥——別的任何事情你都后悔不了，但這個（卵子冷凍）是你提前可以準備好的。”日前，影星徐靜蕾在自己的微博中透露，兩年前曾在美國洛杉磯的一家醫院冷凍了自己的9顆卵子。

除了影星徐靜蕾，包括臺灣名模林志玲、港星葉璇在內的諸多女星都選擇了在生育年齡冷凍了自己的卵子。“凍卵生子” 連日來成為街頭巷尾熱議的話題，“撩撥”了不少單身女性的心。不可否認，冷凍卵子日漸成為國際女性關注的“保育”技術。

但“央視新聞”官方微博發布一則關于單身女性不能使用冷凍卵子生育的新聞，稱“我國衛生部門規定，單身女性不能實施輔助生殖技術的相關手術。有的醫院允許單身女性冷凍卵子，但在使用冷凍卵子時必須提供三證：即身份證、結婚證、準生證。” 這也意味著中國單身女性無法凍卵，引起輿論嘩然。

國內兩類女性可凍卵

“冷凍卵子”即取母體健康時的卵子進行冷凍，阻止卵子隨人體衰老，待想生育時再取出凍卵，它被看作是更長時間維持女性生育能力的一種方法。

由于女性隨著年齡的增長，卵子的排出數量會逐漸減少，進而影響生育，而如果在母體健康時取出卵子進行冰凍存儲，待想生育時再取出卵子使用，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這恰巧也是卵子冷凍需求在全球市場不斷擴大的主因。

記者了解到，在中國，單獨凍卵的情況十分少見，一般能進入“冷凍”程序的都是不孕不育的夫婦，必須提供身份證、結婚證和準生證，他們在做試管嬰兒的過程中，如果遇到取卵當天丈夫精液質量不合格等情況才會單獨保存卵子等待合適的機會，進行胚胎培育和冷凍，只有很小一部分癌癥女性患者才有可能冷凍卵子，但這些女性也都是已婚者。

因此，想像徐靜蕾、林志玲等單身女明星一樣，為保存生育能力冷凍卵子的做法目前在國內還行不通。而她們也只是有卵子冷凍訴求人群中的一小部分。

2013年，上海市衛計委曾出臺規定，只在兩種情況下才考慮冷凍卵子：一是有不孕病史及助孕指征的夫婦，在取卵日丈夫取精失敗并不接受供精的特殊情況下；二是希望保留生育能力的癌癥患者，在手術和化療之前可先進行卵子冷凍。

但據《時代》雜志報道，自2014年蘋果和Facebook宣布冷凍卵子被納入員工的健康福利，全球更多年輕女性開始關注這項神奇的“保育”技術。據美國人類輔助生育技術學會（SART）的數據顯示，2009年只有約500名女性冷凍她們的卵子，但這一數據到了2013年躍至5000人。另據卵子冷凍倡導組織Eggbanxx估計，到2018年約有7.6萬名女性將選擇“卵子冷凍”。

據南加州大學生殖中心消息，今后以下幾類女性會是“冷凍卵子” 的主要需求群：由于學業、職業或其他個人原因想要推遲生育的女性、被診斷患有癌癥的女性以及出于宗教或道德因素反對“冷凍胚胎”的女性。

凍卵違法？值得商榷

之所以認為單身女性冷凍卵子違法，是因為在衛計委官員看來，冷凍卵子屬于人類輔助生殖技術范疇。為什么屬于這個技術范疇就違法了呢？這是因為，中國2001年頒布的《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管理辦法》第三條規定，“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的應用應當在醫療機構中進行，以醫療為目的”，在2003年頒布的《人類輔助生殖技術規范》中，更是明確規定：“禁止給不符合國家人口和計劃生育法規和條例規定的夫婦和單身婦女實施人類輔助生殖技術。”

但是否真的違法則值得商榷，實際上，在《人類輔助生殖技術規范》中，人類輔助生殖技術包括體外受精—胚胎移植及其衍生技術和人工授精兩大類，雖然胚胎凍融屬于衍生技術，但并沒有明確規定冷凍卵子也屬衍生技術。

一些生殖領域專業人士也認為，由于《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管理辦法》等相關法律法規和實施細則出臺時間比較早，并未專門針對冷凍卵子技術設置相應的準入政策和監管具體政策，很多事項處于“沒有明文禁止，也沒有明文允許”的地帶。

事實上，作為國內生殖醫學界權威的北醫三院就沒有把冷凍卵子看成是“人類輔助生殖技術”。北醫三院生殖醫學中心主任醫師劉平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如果你未婚，給你做輔助生殖是不可以的，因為不能讓未婚的人懷孕，但是在凍卵這個環節上尚未涉及到懷孕，我們就只是把卵凍起來，等到用的時候你必須是結了婚，國家允許你生育的狀態。”

但像北醫三院這樣的醫院并不多見，國內大多數醫院還是和衛計委一樣，把冷凍卵子看成是“人類輔助生殖技術”，而一旦屬于這個范疇，就不再是個人的私事。

要花多少錢？

大量單身女性的凍卵需求與法律的規定形成了沖突，也就意味著在國內一個女子如果沒有結婚，也沒有醫療目的，僅僅是擔心年齡大了卵子質量下降而想提前凍卵，通常只能向海外醫療機構求助。

目前，國際上較新的玻璃化冷凍技術是把卵子放進高度濃縮的脫水冷凍保護溶液，然后立即投入-196℃液氮中冷凍保存。當卵子需要被使用時，技術人員再取出、復溫、和男方的精子進行體外受精。

據了解，在國內進行冷凍卵子，費用最昂貴的部分是促排卵藥物的使用和前期的完善檢查，這個過程費用大約7000-8000元人民幣。而快速冷凍卵子，無論是針對單個卵子細胞還是20個以上的卵子細胞，每次收費都是1200元。反過來解凍收費則為800元，同樣不限個數。解凍后的胚胎植入宮腔操作需要1200元。至于將冷凍卵子放置在零下196℃的液氮罐內，每月收費110元，一年1320元。

這意味著，在國內進行卵子冷凍手術的花費是萬元人民幣左右，而保存費用每年僅千元。但如果是在美國做這樣的手術，價格則會高昂很多。

“在美國進行卵子冷凍的市場量約是國內的百倍，但是價格高于國內，一般是在3萬美元以內。”參與美國最早一批試管嬰兒手術產科與內分泌生殖學醫生Dr.GadLavy介紹。

據了解，“冷凍的卵子從技術上來說是可以無限期保存的，十年以上都可以。”目前美國卵子冷凍的操作價格普遍在1萬美元（約6.4萬元人民幣）左右，而每年的保管費用為500美元（3200元人民幣）上下。這也預示著，前赴美國凍卵多數是“富人的游戲”。

目前，已經有專業的醫療機構嘗試掘金國內的卵子冷凍市場。“我們在國外有投資自己的實驗室，對于國內有卵子冷凍需求的客戶，我們可以幫她們安排去美國手術的整個行程，當然這個價格并不便宜。” 提供卵子冷凍服務的美孕醫療亞太地區總裁何秦宇介紹。

以美孕醫療集團為例，該公司的總部及實驗室在美國，亞太地區總部位于中國香港，國內機構主要承擔的是宣傳以及中介職能。“我們所有的手術都不是在國內完成的，因為國內需要有試管牌照才可以，美國的實驗室可以為客戶進行手術，我們協助客戶聯系其他醫院進行手術也可以。”何秦宇介紹。

將中國并不合法的手術搬移到國外進行，在這個輔助生殖市場，卵子冷凍只是其中一環。事實上，輔助生殖技術非常復雜，往往在卵子冷凍后期，還會涉及精子冷凍、胚胎冷凍、試管嬰兒、胚胎基因檢查甚至代孕等很多方面。

而這些國內的服務機構，首先要幫助有潛在需要的家庭確定需求，并估算成本，在確定合作后，這些機構負責溝通美國的醫療機構、保險公司、代孕中介公司、精子庫、卵子庫等多方，需要的話還可安排全程陪送，解決衣食住行各個方面的規劃。

目前冷凍卵子可以選擇的國家主要有泰國和美國，也有部分去港澳地區。從價格上來說，去泰國最便宜，取卵、凍卵三年和服務費一共為5萬元人民幣，三年后每年續交保存費為3000元人民幣，去港澳地區略貴15%左右，去美國則需2萬美元（約12.8萬元人民幣），因此大部分女性選擇去泰國。

“之所以收取這個價格，是因為凍卵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何秦宇說，首先會安排顧客在國內會診，進行傳染病、優生以及凝血功能的檢查，接著制訂促排卵的方案，然后赴國外開始打促排卵針，最后才是進入手術取卵的階段，整個過程需要45天左右。

并無絕對保障

實際上，凍卵的服務也并不是徐靜蕾凍卵的消息傳出后才有人問的，何秦宇介紹，從2009年開始，每個月都有三至五名女性前來咨詢，單獨到國外冷凍卵子的案例也有幾十例。

是不是冷凍了卵子就等于未來能有個健康的孩子？對于想通過“凍卵”來延長生育時間的年輕女性來說，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相比于技術相對成熟的胚胎凍存，卵子冷凍后的復蘇、受精率并不高。對此，專家們表示，“凍卵”并不是保障，只算是個保險。

湖北省婦幼保健院生殖中心主任鄭潔介紹，卵子的復蘇率并不是很高，與胚胎復蘇率相比低很多，大概只有50%-70%，卵細胞對低溫十分敏感，而冷凍卵子是冷凍在-196℃的液氮里，冷凍和復蘇過程可能會造成脆弱嬌嫩的卵子超微結構的損傷，因此單純的冷凍卵子受精的成功率要比冷凍胚胎低得多。

據美國人類輔助生育技術學會前主席凱文·杜迪提供的樣本數據顯示，2012年里353份解凍卵子中僅有83份存活，存活率為24%左右。更令人悲觀的是，即便凍卵成功復蘇，但能否成功受精并在女性子宮內存活下來，又是件要打折扣的事情。

令人稍許有些寬慰的是，一份有關900多名來自“冷凍卵子”嬰兒的研究表明，和普通嬰兒相比，沒有顯示出更高的出生缺陷率。還有一項調查表明，和新鮮卵子衍生的胚胎相比，冷凍卵子衍生胚胎染色體也沒有顯示出更多的缺陷。

但浙江省生殖醫學中心常務副主任、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婦產科醫院生殖中心實驗室主任金帆表示，作為一項新技術，對凍卵嬰兒還缺乏足夠的長期觀察。

他說從已有的資料看，不包括卵子凍存的試管嬰兒的出生缺陷率就比“自然受精生育的嬰兒要高1%-2%，若再加上凍卵，出生兒的出生缺陷率進一步上升的可能不能排除，從優生的角度看，有能力的女性應該選擇自然受精生育”。

金帆教授不建議年輕未婚女性通過“凍卵”來生育，另一個原因來自取卵手術對身體的傷害。

卵子要凍存，就需要將卵子從卵巢中取出來。取卵并不是簡單的事，它遠不如取精子那么簡單，需要藥物的促排卵，從促排卵到取卵，要經歷多種風險。

女性從月經初潮起，每個月只能產生一個成熟卵子，一生只能產生400多個卵子，為了保證有足夠的可用卵子，取卵時不可能只取一兩個卵子冷凍保存，往往需要取十幾個、二十幾個卵子一起冷凍保存。

為了保證取到足夠多的卵子，女性需要服用促排卵藥物，促使卵泡發育。而這些藥物可引起過度刺激卵巢，使女性患上卵巢過度刺激綜合征，引發腹水、腫脹、月經不調、卵巢早衰等情況。同時，雌激素的過度暴露，也會使一些對激素敏感的器官，比如子宮內膜、乳房等受到傷害。

到了取卵階段，使用的是穿刺，但過程也容易發生出血、感染，也可能傷害卵巢功能，危害女性健康。雖然這是小概率事件，但一旦發生反而得不償失。

同濟醫院生殖醫學中心主任章漢旺認為，凍卵可作為“保險”，但不是保障。如果已婚女性單純為了推遲生育去冷凍卵子，醫生并不主張，而單身女性出國取卵后，也不能將此作為全部生育希望，35歲以上的高齡產婦將面臨更多妊娠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