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 夏夢婷 蔡永華 柯冬冬
摘要:“蟻族”大學畢業生中的低收入群體,它是繼農民、農民工、下崗職工之后的第四大弱勢群體,他們大多數來自農村,具有高智、弱小、聚居的特點。在當下文學敘事中日益得到了關注,堅守而終有改變者、絕望而終陷悲劇困境者、逃離而另選道路者這三類形象得以塑造,揭示了其背后的生存、精神困境。這在底層文學的敘事中,具有劃時代性和重要的文學意義。
關鍵詞:“蟻族”;文學形象;塑造意義
“蟻族文學”是“蟻族”時代在文學的突出特征。它在當下得到了一定的發展。在廉思的《蟻族》、《蟻族II誰的時代》熱議后,出現了一大批關于此群體的文學作品。如影視《奮斗》、《蝸居》、《蟻族的奮斗》和小說《蟻居》、《蟻族救贖》《涂自強的個人悲傷》等。其三大形象的成功塑造和背后真實困境的揭示,對社會和文學方面產生了重大影響。
一
“蟻族”概念的首創者廉思,掀起了“蟻族”的熱議。一大批作者也迅速并且敏銳地抓住了“蟻族”這個素材,創作了一大批的文學作品。“蟻族”的文學形象分成三類:堅守而終有改變者、絕望而終陷悲劇困境者、逃離而另選道路者。
(一)堅守而終有改變者
“蟻族”懷揣著自己的夢想,義無反顧地來到了大都市。作為非城市人的他們,遭遇著一系列的挫折和苦難,但是靠著堅強的毅力和執著的信念,他們最終成功了,他們在一步步地實現自己的夢想。如熱播的勵志青春劇《奮斗》中的華子,白手起家,倒賣過舊車,做過蛋糕,開過發廊,失敗了幾次之后,最終開了一家法國餐廳,有了一些成就,這為還在社會下層苦苦打拼的人們提供了一個追求的典型。
又如《蝸居》中的來自小城市的郭海萍,留在大都市打拼,卻在在一個租住的10平米的小屋子里結婚生子,一住就是五年,她無法忍受這種厭倦和壓抑。于是憑著堅定的信念和過人的毅力,她靠自己的雙手,最終換來了一家人在自己的房子里其樂融融。
(二)絕望而終陷悲劇困境者
當今一代大學生,絕大部分從社會精英成為了普通勞動者。他們滿懷夢想奔赴大城市,卻遭遇殘酷的現實。他們掙扎著,卻以悲劇結局結束。
帶著最初的夢想來到都市,以為奮斗就會改變,但是他們不僅迷失了自己還失去了寶貴的生命。讓人為之嘆惋。如著名湖北作家方方重磅立推的《涂自強的個人悲傷》中的農家子弟涂自強,父親去世、錯過考研,大學畢業后,涂自強的處境變得愈加艱難。不是名校又無背景,在不斷找工作、丟工作的過程中,他一直在努力——勤快打工、節衣縮食、能省則省。他非常努力,方向非常明確,理想也十分具體。但結果卻是,一直在努力,卻從未得到過。
如以“關注80后蟻族生存狀態、剖析當代房奴現實生活”為主題的小說《蟻居》中的趙青山,為了能在北京有戶口,少奮斗,當了上門女婿,因為“人家在北京可是有房一族,娶了她可以少奮斗十年,而且孩子生下來就是北京戶口,說地道的北京話呢”。婚后,錦衣玉食,表面看很是幸福。然而現實也是他敢怒不敢言,最終選擇了自殺來結束自己的不幸生活。
(三)逃離而另選道路者
來到了自己夢想的都市,他們高興、激動。但在現實中,他們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堅持了下來。他們會為身邊那些人的處境而擔憂,他們會為還沒有實現的夢想而只能徒勞無力地想象。但最終理智的他們,沒有選擇捷徑,而是選擇了一條現實的、離自己夢想最近的方式,瀟灑地離開了這個自己曾經奮斗過的城市,退回到二三線城市。
如廉思《蟻族II》中的鄧錕,來到唐家嶺為北京夢拼搏,兩年之后,“還依舊是一事無成”,他承諾自己“我給自己兩年的時間,我要在北京買房子。我要實現我的承諾。”然而,最終他還是選擇了離開北京回云南發展,因為他覺得回云南發展可能是他事業成功最快捷的方法了。他曾說“我并不認為我是失敗者,只是我尚未成功”。
除了鄧錕,在《蟻族II》里還有高淑燕。畢業于首都師范大學的研究生,可是在找工作時,因沒有北京戶口的光環,最終被奉勸“另謀高就”。雖然不甘心,但是因為沒有資本,所以享受不到。最終她選擇了一條最穩當的路,回到了蘭州的母校。她選擇了一個穩定的基石去奮斗,讓自己成長。
二
全面地、近距離地走進這三類形象的同時,也讓我們對他們背后的生存、精神困境有了整體的、深入的思索。
(一)生存困境
在時代環境急劇轉變下,“蟻族”的就業受到了嚴重挑戰,競爭異常激烈。在《蟻族——大學畢業生聚居村實錄》中有這么一群體大部分處于半就業狀態,甚至有的人長期處于失業狀態。他們那些曾經吶喊于心中的“要靠自己所學闖出一番大成就、要出人頭地”的理想,今天在殘酷的現實面前狠狠地碰了壁。好比郭菲的草根小說《蟻族救贖》中的孟天杰,初入職場的不適讓人頓生挫敗,在他奮斗的過程中,有著數不清的坎坷與艱難,明爭暗斗,絞盡心機,一切的努力看起來只是為了在職場上站穩腳跟,向著夢想前進,可里面的苦難困境是平常人難以理解的。還有同樣殘酷的事是,學歷的零優勢帶來的是工資的零優勢,他們的月工資普遍不足兩千元,要用如此微薄的月薪來為大城市的生活埋單是杯水車薪,是舉步維艱的。他們只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把中華民族勤儉節約的傳統美德真正貫穿到每一餐、每一天和每一年。
步入大都市,有房似乎有著一種安全感,但是毫無背景,工作又毫無保障,又毫無經濟支付能力,注定這只能是夢想。高房價已是他們不可承受之重。而這注定了他們要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就像《蟻居》中的趙青山,為了在北京成為“有車有房”一族,寧愿成為倒插門女婿。忍受著非人類的屈辱,就為了在北京少奮斗十年,而且孩子生下來就是北京戶口,說地道的北京話。婚后生活看似美好,但終究抵不過現實的殘忍,最后還是選擇自殺結束生命。
再看《蝸居》中的海萍,租住在一個10平米的小屋子里結婚生子,一住就是五年,可是這樣也沒有換來海萍對這間屋的深厚情感,而是她越來越無法忍受的厭倦和壓抑。買房子,成為了郭海萍最強烈最明確的生活目標。為了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即使重重困難也難以打到她。
不能擁有好的的環境,生活條件只能是當下持久的湊合。房租是要省的,所以合租;水電費也省的,所以節約;交通費是要省的,公交車和地鐵才是必備交通工具;伙食費也是要省的,不過大多數時候還是在小排檔里解決的,五元,一份素菜,一份飯;人情消費也是能省則省的,趕上老朋友的婚事,把份子錢送上,然后編上一個聽起來比較“真實”的借口,推拒自己有事不能到場還請原諒,只為省下往返的車費。如《蟻族》中,對于汪海和他的同伴來說,一份兼職工作,一間狹小的合租房,一個睡袋一張床的漂泊生活,這就是他們的現實。何以居家過日子還有用睡袋的?緣由竟是他們沒有穩定的工作和收入,所以不得不多次搬家,幾次后他們不勝其煩,干脆買了睡袋,省事。同樣還有宋永亮。當廉思問他2011年的新年愿望時,他說他希望在新的一年,早上起床后可以見到陽光。在這個陽光普照的國度,看見陽光,卻是一個北京蟻族最大的愿望。儼然,寬敞明亮的合租房汪海和宋永亮是一種奢侈,對千千萬萬的蟻族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當租房都已成為一種奢侈,買房更是蟻族們心中永遠的痛。雖然蟻族的工資在漲,但在那繁華的大都市里,他們工資的漲勢是永遠也趕不上日愈攀升的房價的。
工作沒有好的保障,房子只能眾人聚居,而這樣的生活還是要繼續著。
(二)精神困境
人有七情六欲,可是對于“蟻族”中的他們而言,這只能是奢侈的、遙不可及的徒想。
在廉思《蟻族——大學畢業生聚居村實錄》中,高達92.9%的人為未婚,而在這人群中,51%的人有戀人,49%的人沒有戀人,在蟻族中,幾乎一半的人沒有戀人,并且未婚人數占總數的比例特別高。他們幾乎都是青春年少,血氣方剛,但面臨著“婚戀困境”和“性缺失”。但在當下的環境下,經濟基礎決定一切,他們在追求愛情的道路上也就理所當然地難以追隨本心,總會受世俗的阻礙和束縛。感情上得不到支持,生理上得不到滿足,不僅影響著身心健康,而且也會產生一定的社會問題。方方《涂自強的個人悲傷》中的涂自強就是很好的例子,愛情很少,而且采藥的那首詩還蘊含著愛情的悲傷:不同的路,是給不同的腳走的,不同的腳,走的是不同的人生,從此我們就是,各自路上的行者,不必責怪命運,這只是我的個人悲傷。在后來,連涂自強的母親都有著“要先買房再能娶到媳婦”的想法,或許能說這是最大的困境吧,連身邊最親的人都被迫無奈地接受如此現實。這似乎成為眾所周知的道理,一起打拼的愛情在這個時候,在這種生存背景下是行不通的,因為這不是他的時代。最后,他都不敢再奢望,因為眼下是給不了人幸福的,只能想想。
沒有愛情,擁有不起它。想要回報親情,可是沒有能力,更悲的則是沒有機會。如小說《涂自強的個人悲傷》里的涂自強,他出身貧寒,可是他努力考上了大學,帶著光宗耀祖殷切期望的期望,他拼命要考研,為改變命運做斗爭,可是此時家鄉傳來噩耗:父親在的村子因祖墳被破壞,急氣身亡。“子欲養而親不在”,巨大的精神支柱倒下了。后來母親因事故,生活無法自理,他將母親接到武漢同住,雖團聚了,可是在艱難地度日。即使全力去奮斗,可是基本的現狀都無法保障。積勞成癌,最終只能在將母親安頓在蓮花寺之后默默死去。再者就是作為“蟻族”都有著“不敢回家”的心態,在《蟻族》里講的:“父母的期望令她無法回頭。在父母看來,女兒在北京工作、生活是件很有面子的事,而女兒實際的生活情況和他們的實際回報,他們并不在乎。”這樣的情況太普遍,以致于理所當然,這種“期待”把“蟻族”壓得死死的,而這只能自我消化。
孤單地奮斗,想交朋友,可是沒有足夠地消費,就難以有深交摯友。在廉思的《蟻族——大學畢業生聚居村實錄》中,與“蟻族”交往最親密的人,朋友占70.3%,親人占24.62%,他們與朋友聯絡最多的是電話,因為親密的朋友不在身邊,就近的交往不深。即使《涂自強的個人悲傷》中的涂自強,能被陌生人的中年夫婦、洗車廠的老板、建筑地上的大嬸像親人一樣的照顧;大學里的室友不僅沒有嫌棄他,反而熱心地幫助他;即使《蟻族救贖》里的龍哥和孟天杰一樣的好哥們,能在畢業后還能有機會一起奮斗、一起支持、一起大展身手,都分別實現了自己的夢想;但是大多數的“蟻族”還是注定要一個人孤零零地奮斗。這是何等地悲傷。
蟻族的精神困境是難經推敲的,因為在這其中有望不到的盡頭。
三
在對三大“蟻族”形象和其背后的生存和精神困境的整體感知之后,讀者也理性地對當下它的在文學底層敘事中的意義多了份思索。
(一)社會意義
文學的認識價值和教育作用是衡量文學作品社會效果的重要指標,它要求文學作品通過真實地反映社會生活,具體描繪出社會生活的真實性,使讀者獲得豐富生動的社會歷史知識,提高人們觀察生活、認識生活的能力。廉思團隊,深入“蟻族”群體,讓讀者有了更為深刻的了解,文學作品中的三大“蟻族”形象,讓讀者有了更深的感悟。他們為讀者彰顯了蟻族精神。這是一種勇氣,遇到困難,也要迎面直上的精神。他們渺小,不強大,但他們堅信,堅持就有希望。他們在大都市奮斗,只想要盡全力實現自己的理想。但是除了為數不多的幸運兒,其他人都碌碌無為,對生活和未來不敢太多美好的希冀,或者平庸或潦倒地生活。文字的記錄,使“蟻族”生活現狀躍然紙上,“蟻族文學”反映的是真實確切的現實,閱讀時,會讓人感到心酸和痛苦,缺乏那種舒適與愜意,但是,它使讓讀者對個人與時代有了更為清醒的認識和判斷。社會上還存在不合理的問題,阻礙著他們的發展,在對生存現狀的感嘆的同時,這也激起了他們要求改變社會生活現狀的愿望和勇氣。文字有這樣一種力量,讓我們團結,“蟻族”是個需要被關注的群體。在“蟻族”這個形象進入人們視線的同時,也是在呼吁時代對這個群體困境的關注,與倡導社會改善蟻族生存狀況。他們是社會發展不可忽視的組成部分,這個群體的發展,是促進社會進步發展的強大力量。
(二)文學意義
“蟻族文學”是立足于對“蟻族”人群生活現狀的描寫和困境的寫實,專注于大學生低收入聚居群體,它的出現有著其深刻的社會文化背景,它是社會發展到一定程度下,在當下這個時代得以迅速發展的的文學作品創作。它與底層文學有著密切的聯系。它和底層文學都是以底層為描寫對象,但它不是要迎合大眾趣味,而是融入了新的思想內涵與創新思維,是作家們基于時代發展現況,對于底層文學的向外部世界進行的延伸和拓展,這種對底層人物細微的人性描寫,揭示人物生存困境的方式,體現出深刻的人文關懷。
在“蟻族文學”未來的創作方向看,給予了作家們要更多地轉移到對“蟻族”群體的精神世界的探索,發掘其產生的社會根源,引導蟻族走向廣闊光明的明天。
除此之外,在形式上,它以現實主義為主,主要是通過訪問調查,整理談話成文。在寫作態度上,它是一種嚴肅認真的藝術創造,對現實持一種反思,對底層有著同情與悲憫之心。它在繼承了底層文學專注于社會寫實的思想的基礎上,給底層敘事以新的發展。
“蟻族文學”成功塑造了堅守而終有改變者、絕望而終陷悲劇困境者、逃離而另選道路者,揭示了這個群體遭遇著諸多的不為人知的生存和精神困境。在當下敲響了這個時代的警鐘,警示人們和社會應給于應有的關懷。
【參考文獻】
[1]廉思.蟻族——大學畢業生聚居村實錄[M].南寧: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
[2]那時花開.蟻居[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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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廉思.蟻族II誰的時代[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2.
[5]方方.涂自強的個人悲傷[M].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3.
[6]《奮斗》趙寶剛(導演)2007
[7]《蝸居》滕華濤(導演)2009
指導老師:邵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