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佛教思想的傳入對中國古典哲學和傳統藝術形式產生了極大的影響,書法藝術與佛教的淵源在以往文獻中也有提及,但是對于“佛教書法”概念的界定,現階段還沒有一個十分明確的闡釋。本文以當代書法美學研究為基礎,同時結合歷代書論書評,在探尋書法藝術與佛教思想關系的同時,界定“佛教書法”的相關概念。
關鍵詞:佛教書法;書法藝術;美學
一、“佛教書法”在當代理論研究中的問題
(一)問題的提出
佛教與書法兩者的聯系在當代宗教哲學和美學研究者的討論中存在爭議,龔鵬程在《書藝叢談》一書中提到:“懷素《自敘》,累累八百四十字,只有一開頭‘懷素家長沙,幼而事佛,經禪之暇,頗好筆翰這幾句話談到了佛教,底下全部都敘其書藝事。顯然他也是以書法家來看待自己的。”顯然是認為在一些書作中,佛教的教義思想是否深入到了書法作品的創作的過程之中,是否對書法美學產生了影響仍然是一個不確定的問題。而王耘先生在其書作中承認其聯系的存在,認為是一種“邏輯的聯系”。二者在此問題上皆是缺乏定論。
從目前所發現的佛教與書法相聯系的書作來看,佛教書法形式主要包括了:寫經、造像題記、僧人書法、居士書法這幾大類。在這些書作形式中,佛教的佛理是否真對其書法美學產生了影響并表現在書作之中,確實存在一定的爭議。以寫經書法和造像題記為例,如果書家僅僅是以記文的目的去書文鑿刻,書作中只有題材涉及到佛家思想,那是否還稱得上的佛教書法藝術呢?
(二)書法藝術的獨特性
從宗教藝術的宏觀角度來看,西方美學將藝術看做是服務于宗教的存在,這點中西方美學研究者都有論敘,就不再贅述。但是,馬特蘭在《宗教藝術論》一書中認為:“藝術與宗教的目的皆是要塑造出使人頂禮膜拜的精神上的‘彼岸世界,藝術與宗教的目的性相同,問題只是不同藝術與不同宗教間如何對應”宗教與藝術正是基于以上相同的目的性而聯系起來的,值得進一步的探討。
雖然佛教與藝術的關系在諸多文獻中已有闡釋,但書法藝術有其特殊性,它不同于雕塑、繪畫、建筑等這些形象藝術。在形象藝術中,佛教思想通過調動藝術上的形象思維,通過外在的佛和菩薩的藝術形象“引起人們的驚奇、畏懼、崇敬和敬仰……使人們對佛產生無限莊嚴偉大的神秘感和美感。” 這是人能直接看到的。而書法藝術則無法通過形象直接表現這種信仰,只能以文學形式和書法藝術的獨特藝術語言(徐、急、收、放、潤、澀等)來表現這種內涵。就使得佛教思想對其影響并非能直接看到,而是暗含在其審美內涵之中。
二、佛教與書法藝術的聯系
書法作為中國傳統藝術形式中的一個獨特門類,對文學和其它藝術形式都產生了深刻影響。文學方面,對書法而言,文字不單是以記文為目的,詩詞文賦所蘊含的情感也可以通過書法的徐、急、快、慢來表達,文賦中的情感自古也被作為書法的靈魂,三大行書:《蘭亭序》中王羲之流觴曲水暢快之筆,《祭侄文稿》中顏真卿的悲憤之筆,以及《黃州寒食帖》中蘇軾的蒼涼惆悵之筆,皆與情有著莫大聯系;而在藝術領域,書法對藝術方面的影響更是直接反映在繪畫、篆刻以及工藝美術等諸多作品之上。這種聯系是緊密的。
再來看佛教的影響:佛教自兩漢時期傳入中國,在其后的時間里直接影響了中國文學藝術的各個領域,這些聯系在諸多書作中都有論述,筆者在此不再贅述。
需要談及的是,既然佛教、書法二者與文學和諸多藝術形式聯系緊密,二者之間的相互影響也必然是不可避免的。
要探究佛教與書法的聯系,就要研究書法藝術的主體——書者。法國著名藝術史論家丹納在《藝術哲學》一書中提出:“要了解一件藝術品,一個藝術家,一群藝術家,就必須正確的設想他們所屬的時代的精神和風俗概況。這是藝術品最后的解釋,也是決定一切的基本原因”。所以筆者就以幾位代表書家闡述其聯系。首先是唐代著名書法理論家張懷瓘,其書論上的成就對后世有極大影響,他在《書斷序》中提到:“心不能授之于手,手不能受之于心”,《文字論》中也有“從心者為上,從眼者為下”,其所講求的是一種“心悟”的境界,而“悟”正是出自佛教禪宗的“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頓悟體系。表現在書法藝術上,便要求書者在書寫的過程中有一種心靈的開悟,書寫時“動無虛發,不復修飾,有若生成。”最重要的是做到“心手相應”;而鑒賞者也需要具備一定的“解悟”的能力,從而達到精神上的共鳴
宋代著名書家蘇軾,蘇軾也深受佛教思想的影響,在其作《黃州寒食帖》之時,正是其被貶黃州之時,官場的失落使他只能在佛教中尋找慰藉,《黃州安國寺記》中就記載了蘇軾經常去黃州的安國寺參佛。晚年更是抄寫了《阿育王塔銘》、《金剛經》等佛教典藏,這也就使得佛教思想對蘇軾產生了很大影響,而這種佛教的思想直接反映在了其人生觀和審美思想上。蘇軾在《寶繪堂記》就闡述了其的審美觀:“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這種思想正是源自佛家的“破執”,即反對執拗于一事一物的思想,其在《寄吳德仁兼寄陳季常》也有詩云:“平生寓物不留物,在家學得忘家禪”。反映在書法中,便成了“無意”與“無法”,如蘇軾《梅花詩帖》所說:“我書意造本無法,點畫信手煩推求”,蘇軾在《論書》中也提到了:“書初無意于佳乃佳”,這些都是其書法無執無拗、無意無法的自由之境的體現。
三、總結
筆者認為,綜合各方面的文獻資料,雖然在各種佛教書法形式中存在單純以記文為目的的書作,但不可否認,從歷代知名書家的書論、詩賦中可以看出,受個人的經歷以及當時社會風氣的影響,佛教的教義教理在一定層面影響了書家的審美思想。但由于書法藝術不同于一般形式藝術,佛教對其的影響很難從外在直觀的體現出來,是一種潛在的影響,只有對書家的經歷和書論著作有完整了解后才能窺見一二。而這種潛在的聯系在以后佛教書法的相關學術研究中,特別是佛教書法概念的界定研究,都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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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徐蒙,男,漢族,浙江師范大學2013級在校研究生,專業:美術學(美術理論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