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家鄉的土地上

劉章

刻在一條山徑上

就在這棵青岡樹下，

埋著一個日本軍官的尸骨，

他是被地雷炸死的，

雷坑便作了他的墳墓。

山民們打柴放牧，

來去的腳步如鼓，

侵略者的亡魂，

永遠也不得安宿。

山徑是山民踏出，

它通向自由、幸福，

誰若來踐踏這土地，

必走向死亡之谷。

刻在一座炭窯旁

這是一座土窯，

用它燒過木炭，

冬日里炊煙裊裊，

向人間輸送著溫暖。

自從來了日本強盜，

它便開始賦閑，

但它卻沒有坍塌，

等待著和平和冬天。

一天日本鬼子搜山，

鄉親們躲到里面，

狗強盜在窯門縱火，

就像獵人熏獾。

侵略者被趕走了，

人們再不忍用它燒炭，

可是，每到死難者的忌日，

總有人看見它生煙。

是的，它是在生煙，

那是無辜者冤魂不散——

冤魂怎么會散呢？

血債至今也不曾討還。

刻在當年的崗位上

它原是無名的山峰，

是巖鷹歇腳的地方，

在反法西斯戰爭年代，

我的父兄來這里站崗。

他們的肩上走過太陽，

他們的肩上走過月亮，

星星在頭上醒了又睡，

春天在腳下匆匆忙忙。

他們挺立著，挺立著，

挺立成一尊尊雕像！

他們監視敵人的形骸，

就像監視著惡狼。

他們給山站出了名字：崗位，

這是一種很深刻的思想——

我們的后代不能缺鈣，

站崗，永遠挺立鋼鐵的脊梁1

1995年5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