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莎
內(nèi)容摘要:托馬斯·哈代(Hardy),英國著名小說家、詩人。他是一位多產(chǎn)而優(yōu)秀的作家,作品擅長人物復(fù)雜心理的描摹,尤其以強烈的悲劇精神和命運感著稱。一方面,作為一名以男性的觀察視角來塑造女性形象的作家,哈代未能擺脫十九世紀末男權(quán)意識對文學(xué)中女性人物的定式;另一方面,哈代又賦予他筆下的女性以大膽的反抗意識與獨立自主的勇氣,此文正是從哈代作品中貫穿始終的悲劇精神與命運感入手,探討哈代筆間所滲透的男權(quán)主義思想與女性主義意識并存的矛盾風格。
關(guān)鍵詞:哈代 男權(quán)主義 女性意識 悲劇 命運
在英國著名小說家托馬斯·哈代(Hardy)的大量小說中,哈代是帶著一種“男權(quán)主義”的有色眼鏡去講述一個個女性的悲劇故事的,而作者的這種顯性色彩,又被他巧妙地轉(zhuǎn)化為用一種無法抗拒的命運感,來作為他書寫女性表現(xiàn)女性的“擋箭牌”,實質(zhì)上是一種以男性為中心的男權(quán)主義思想占統(tǒng)治地位的書寫。同時,筆者認為,在哈代的小說作品中,除了處處可見的男權(quán)主義思想,更滲透了作者將兩性關(guān)系緊緊地定義為“原配才是最正確的選擇”,這樣一種愛情觀婚姻觀,因此,不論是“出軌者”還是“插足者”,在他的筆下無一不是最終受到嚴厲懲罰的。然而,也應(yīng)該看到,哈代筆下的悲劇女性,絕不僅僅只是男權(quán)主義統(tǒng)治下的“葬送品”,她們皆具有獨立自主的自我意識,并且敢于反抗,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這主要是從哈代小說中所體現(xiàn)出的“悲劇精神”可以看出的,悲劇便是“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①,哈代正是要通過這一曲女性命運的悲歌,發(fā)出自己對“女性自由與權(quán)力”的贊成聲音。由此我們可以說,哈代的寫作,實際上是融合了兩個截然不同的思想觀念,用充滿矛盾沖突的筆調(diào)來進行的,這邊是 他小說中男權(quán)主義與女性意識的結(jié)合。下面,筆者愿意具體闡述自己的觀點:
首先,從哈代小說中令人無法抗拒的命運感講起,這一方面主要顯示出哈代精神世界中的“男權(quán)主義思想”的根深蒂固。
哈待用自己獨特的男性視角來講述一個個合乎邏輯、似乎都“命中注定”的故事,比如哈代最著名的作品《德伯家的苔絲》中,女主公苔絲似乎命中注定要在與安琪相戀之前,被自己的假表兄強奸而失貞,最終失去了自己本應(yīng)得到的幸福生活,而當安琪最后回心轉(zhuǎn)意來找她時,她卻與自己的假表兄早已成婚,最終因殺害自己的丈夫而被處以絞刑,這都顯示出用男性中心的觀察視角去描述一件“命中注定”的事情的作者哈代的精神世界。又如在《一個富于想象的女人》中,熱情大膽地追求“越軌之愛”的埃拉這位女性,一直到她的心上人詩人“特雷威”死去,都沒有機會與其相見,可以說,這簡直是命中注定的讓人也只能無可奈何的事,但是我們也由此可以窺見作者對于“出軌”這一現(xiàn)象的看法,顯然,作者是反對女性出軌的,反對女性做出不忠于自己丈夫的事情的,也許有人會和埃拉一樣天真地以為“要是他了解我——了解我——我!”也許結(jié)局會真的不一樣,然而,筆者認為,在獨具男權(quán)主義精神的哈代筆下,就算是埃拉最終見到了“特雷威”,他們兩人的命運也一定是以悲劇收場,這從哈代的其他關(guān)于“出軌”小說中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如《艾麗西婭日記》中,寧愿背叛自己先前的婚約,不去娶艾麗西婭的妹妹卡羅琳,而是大膽表達自己對艾麗西婭的愛情的查爾斯,最終“意外死亡”(其實這里的“意外死亡”很難說不是作者的故意安排),又如在《干癟的手臂》中成為第二任太太的洛奇太太(可以說是“插足者”),命中注定無法過上自己向往的幸福生活,而且最終“受著身心的雙重打擊”而死去,而拋棄自己的妻室兒女的格特魯?shù)乱菜廊ィ@就充分說明了,在哈代的觀念世界里,“背叛者”是絕對沒有好下場的,是會受到命中注定的“懲罰”的。再如《一段純粹的插曲》中的巴普蒂斯塔這位女性,在趕赴家鄉(xiāng)與商人成婚的路上,被耽擱在彭熱爾(當然這也有巴普蒂斯塔自身的原因),這顯然是作者故意安排的“命中注定”,于是巴普蒂斯塔按照命運的安排與查爾斯相遇甚至草率地與之成婚了,于是,在作者的批判下,背叛婚約的巴普蒂斯塔失去了自己的心上人查爾斯,并最終過上了自己最不愿過的生活——教丈夫的前任妻子留下來的四個女兒讀書,因為巴普蒂斯塔選擇與老商人成婚也是因為不愿當教師,可是可笑的命運還是不愿放過她,然而,面對這樣一種苦悶的生活,作者哈代卻有意安排了一種令人欣慰的結(jié)局——“最后她們竟在她與丈夫的興趣之間形成了一個意外的連接點,使這一對夫婦至少產(chǎn)生出一種純正的友誼”,不得不說,這也似乎是因為作者觀念意識中“原配至上”的男權(quán)主義思想的反映。哈代小說中的“命運感”,在其作品中也有更加明顯的直接體現(xiàn),比如在《晚到的騎兵》中,塞利娜曾這樣感慨道:“有一種阻礙我的奇怪命運籠罩著我,有時我想!”又如在《一段純粹的插曲》中,巴普蒂斯塔在思考自己的婚姻問題時,“她也不妨接受命運的安排,嫁給父親的老鄰居和富裕的朋友,隨遇而安算了”,從這里我們便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滲透在哈代小說中的“原配至上”的命運感以及男權(quán)主義觀念。
然后,從哈代小說中無處不在的悲劇精神講起,這一方面主要體現(xiàn)在哈代筆下的悲劇女性身上,顯示出哈代寫作時所擁有的“女性意識”,即女性追求自由、平等與愛情的權(quán)利意識。
“悲劇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②。這一句話在哈代的愛情小說中的到了充分的證實與發(fā)揚,所以我們可以說,哈代將這么一種可歌可泣的悲劇精神大量賦予一個個天真爛漫的女性人物身上,那么,這一群女性形象在他心目中一定是世上“最美好的事物”了,而他所進行的悲劇性的書寫,這是從另一方面頌揚了女性的大膽熱情與對自由和愛的渴望。這一方面在哈代的《德伯家的苔絲》中有著最淋漓盡致的表現(xiàn),苔絲是作家塑造的一位勇敢的單純的可愛的但又不幸的女性形象,面對家里的窘迫,她愿意踏踏實實的勞動,面對父母親逼迫她去假親戚家攀親以謀求物質(zhì)供給,她從一開始的反抗到最終顧及家人而屈服,在被假表兄誘奸后,她毅然決然離開了德伯家,而且在她的孩子早夭之后,她自己選擇了一塊“圣地”下葬并做出自己的禱告,從這里就可以看出她的反抗意識與獨立自主精神,接著,她選擇在奶牛場用勞動改造自己,與安琪相戀結(jié)婚之后,被安琪拋棄的她并沒有絕望,而是重新開始勞動的生活,這些都表現(xiàn)了苔絲的樂觀、不屈服的自我意識的覺醒。在后來,苔絲甚至為了回到安琪身邊而殺死自己的丈夫,雖然被處以了絞刑,但苔絲這樣一位渾身充滿魅力與勇敢的豐滿女性形象震撼了歐洲文壇。哈代正是運用了壯美慘烈的“悲劇精神”,使得他筆下的女性形象具有女性意識覺醒的開創(chuàng)意義。
當然,在哈代的其他小說作品中,這種與作者根深蒂固的“男權(quán)主義思想”搏斗糾纏的女性意識寫作,也同樣講述了一個個關(guān)于女性意識的生動故事。比如《待用的晚餐》中的克里斯廷,寧愿在丈夫貝爾斯唐的陰影下與自己的舊情人尼古拉斯繼續(xù)交往,但他們又不能合法地結(jié)合在一起,最終只能用一種不是婚姻的關(guān)系平淡生活的悲劇結(jié)局,這就表現(xiàn)出了作家對女性追求愛情、只愿與心上人長相廝守的女性意識;又如《晚到的騎兵》中,女主人公塞利娜為了重新回到舊情人的身邊,寧愿放棄眼下的婚約,不顧一切地要與克拉克在一起,最終卻發(fā)現(xiàn)克拉克早已成婚,只是為了躲避妻子的責罵而逃出家門,至此,塞利娜悲劇地失去了所有,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作者表面上是寫塞利娜的草率與單純,實際上透過最后悲劇的結(jié)局,我們感受到更多的是男性的陰險與精明,以及女性的勇敢與質(zhì)樸,正是塞利娜的“草率”,才更加加重了故事的悲劇性,反襯了男性的殘忍,表達出作者對女性渴求愛情的果決引發(fā)的女性意識的思考;再如《一個富于想象的女人》中,表面上我們看到的是一個有家室的女人的“越軌愛情”,但是仔細品味便不難看出,哈代對這一類大膽熱情的“出軌”女人的另一角度的評定,我們是可以說埃拉對于“特雷威”由于無法見面所產(chǎn)生的“柏拉圖式”的精神之戀也是社會倫理道德所不容的,但是,哈代在這里正是要反其意而用之,他恰恰是想要通過埃拉熾熱勇敢的反抗以及心上人死去的希望落空,用悲劇的手法來向我們展示一段女性追求愛情而不得的心酸故事,投注在埃拉這個熱情大膽女性身上的悲劇精神,實際上就反映出哈代潛意識中對“女性意識”的歌頌與贊揚。同樣,《艾麗西婭日記》中無法與心上人結(jié)合的艾麗西婭,《兒子的否決》中無法嫁給心上人的莎菲,以及《女奶工的浪漫奇遇》中無法與心上人廝守終生的瑪杰莉,都是哈代心中大膽反抗、熱情可愛的女性主義者,這種意識通過哈代的男性視角也能以“一枝紅杏出墻來”的姿態(tài)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不管哈代的男權(quán)主義思想如何作祟。
總而言之,男權(quán)主義思想與女性主義意識這兩個水火不容的觀念精神,是以一種對立統(tǒng)一的面貌出現(xiàn)在哈代的小說作品中的,而且我們可以看到,哈代雖然在充斥著矛盾與糾結(jié)的兩大陣營進行寫作,但是正是因為這種對比強烈的觀念意識,使得哈代的精神世界更為豐滿與真實,由此反映在他眾多的組品中,讓他成為永遠引人關(guān)注的作家之一。
注 釋
①②魯迅著,金隱銘選編.魯迅雜文精編[M].桂林:漓江出版社,2005,7,第84頁.
參考文獻
[1](英)托馬斯·哈代(Hardy)著,劉榮躍、蔣堅松譯.哈代愛情小說[M].北京: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04.
[2](英)托馬斯·哈代(Hardy)著,王忠祥、聶珍釗譯.德伯家的苔絲[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