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湖水（外兩首）

蕭柱業

她說，要帶我去看那面湖水

那面湖水常常在她的夢里出現

那面湖水很藍，很平靜

可以清晰地倒映她的內心

她叫我去看一下那棵苦梀樹

多年前的一陣風，把種子飄到那里

生根，發芽，長葉，慢慢滋長成那棵樹

就一直在那里，守在他的窗前

她問我有沒有看過清晨的露珠

像圣光一樣晶瑩，像琥珀一樣剔透

那些露珠滑落她臉龐的時候

我看到的卻是淡淡的憂愁

她跟我說話的時候，眼神很純凈

讓你沒有勇氣直視

因為你無法確認

你是否曾經相信過愛情

在她和我說這些的時候

她已經死了

她還說，她死后

就埋葬在那面湖水

凌晨三點的廣場

這是凌晨三點的廣場

潮水剛退去的純凈沙灘

清潔工已打掃干凈

晨練的老人還沒來

只有這一點可憐的寧靜

屬于此刻的廣場

多么的干凈 多么的空曠

月光均勻地灑在地上

灑在靜默的枝頭

灑在傷痕累累的草地

灑在你從不袒露的內心

人們已習慣了喧鬧

只喜歡在人來人往的廣場穿行

巨大的恐慌 來自靜謐和孤獨

這干凈而空曠的廣場

會讓很多人不知所措

這凌晨三點的廣場

擱淺著幾尾透亮的魚兒

它們在大口大口地呼吸

等待下一波潮水的來臨

懸浮

在許多個夜里，當所有人都沉沉睡去

只有我一個人張開翅膀

輕輕地飛在城市的夜空

最后一頭栽進那片深藍的湖水

夢碎的聲音，驚起一尾尾閃光的魚

在許多個清晨，我停留在城市上空350米

和塵埃一起懸浮

這塵埃像一張巨大的網

困住了蜻蜓、蜉蝣和我最心愛的玩具

此刻，一個陰沉的下午

我躺在電視塔上——這個城市的制高點

發現整個城市在淪陷

一幢一幢的建筑物，全都飄起來了

里面的人群、機器以及盤栽

也失去了萬有引力

懸浮起來，貼在天花板上

我輕輕地一躍

隱沒在這懸浮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