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偉川
2009年11月8日,天氣有些陰冷,平靜的小崗村傳來震天的哭聲,數百名群眾神情凝重,淚眼模糊,他們自發地趕到殯儀館,趕到小崗村公墓,要去送送他。78歲的大包干帶頭人嚴立坤身患重病,在家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來到殯儀館哭著說:“他是為我們小崗累死的,就是爬我也要來送送他。” 他就是安徽省鳳陽縣小崗村的村委書記——沈浩。
隆冬時節的江淮大地,朔風凜冽。一場隆重的葬禮在安徽鳳陽縣小崗村舉行。幾天前,一封在一夜之間落滿67位小崗村村民紅手印的請愿書遞到上級組織和家屬手中——請回沈浩同志骨灰。此時上百戶人家拖兒帶女,扶老攜幼聚集在這片曠野上。一塊高大的黑色墓碑被一雙雙粗黑的手立了起來,上書“小崗村黨委第一書記沈浩同志之墓。”方方正正的墓室上,覆蓋著一面鮮紅的黨旗。沈書記,一路走好,沈書記永遠和我們在一起,一幅幅白底黑字的挽聯寄托著人們無盡的哀思。
2004年2月,沈浩作為安徽省第二批選派到農村任職的機關干部來到小崗村,擔任村委書記。這個中國改革第一村自從實行大包干以來,由于種種原因,是“一夜越過溫飽線,二十年沒跨過富裕坎”。革命于貧窮,向窮困抗爭,與命運搏戰,這是中國農民求索千年的主題,更是橫亙在小崗人面前繞不過去的坎兒,20多年來,小崗人不是不曾努力,不是沒有探索,但幾經沉浮最終沒成氣候。在沈浩到任前的十年間,也曾有五六名縣鄉干部先后到小崗村掛職任書記,但都沒有讓村民們滿意。小崗村人心里有疑問:“這一回,這個省城來的年輕人能改變咱小崗村的面貌嗎?”
沒有接風宴席,沒有施政演說,沈浩卻笑呵呵的用一個月的時間將全村108戶人家走了兩遍。他與每一戶村民促膝談心,與他們共商小崗發展大計。和其他許多落后村一樣,交通不便,信息閉塞一直困擾著小崗村。而沈浩帶領小崗人打的第一場翻身仗就是修公路。為了節約開支,沈浩決定和村民們親自上陣。三個多月的時間,沈浩天天泡在工地,和大家一起扛水泥,拌砂漿。一天傍晚,已經收工了,可突然又開來了一車攪拌好的水泥,怎么辦?如果不及時卸下,水泥就會凝固,集體財產就會受到損失!“用手捧!”一個聲音高喊道,只見沈浩挽起袖子,帶頭用手捧起了水泥。在場的村民紛紛效仿,這一車水泥硬是讓村民們用雙手捧了下來。這一車水泥,不僅凝固了路面,也凝固了小崗人的心:這人行,實干!小崗人再也沒有了疑慮,他們信任和接納了這位新來的書記。
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間三年過去了,這時的小崗村修通了道路,建起了住宅小區,蓋起了農貿市場,全村的人均收入從2300元增長到了5000元,眼看小崗就要步入發展的快車道時,沈浩的任期卻也要滿了。當年連殺頭坐牢都不怕的大包干帶頭人,這一次是真的怕了。怕啥呢?怕沈書記走哇!小崗的發展正在關鍵時期,他怎么能走呢!于是,小崗村人鄭重按下了98個紅手印,硬是把沈浩留了下來。這紅紅的手印會說話,說的正是小崗村的莊稼漢子最真實,最堅決的表達。
村西頭那間十幾平方米簡陋的小屋就是沈浩租住的地方。那里沒有妻子的關愛,沒有孩子的歡笑,連遠在家鄉的老母親他也無法盡孝。記得有一次女兒曾在電話里哭著告訴他“學校開家長會,有同學問她,我們從來沒見過你爸爸,你是不是沒有爸爸?”記得聽完女兒的話,沈浩的眼圈都紅了,是啊,到小崗村的那一年女兒才上五年級,自己沒輔導過她的功課,沒有好好地陪陪她。6載春秋,沈浩把對家人深深的愛全部獻給了小崗村的孩子,獻給了小崗村的村民,獻給了小崗村肥沃的土地。因為他不僅僅是兒子、丈夫、父親,他的血管里,還流淌著土地給予的愛,流淌著一個共產黨員的責任。
轉眼又是三年,村民們問他,你還愿意留下來嗎?沈浩笑著說,只要你們歡迎我,我愿意一輩子留在小崗!于是小崗村人186個紅手印再次留住了沈浩,他就如同一團火,為小崗村熾熱地燃燒著,直到2009年11月6日那個黑色黎明。由于工作繁忙,過度勞累,沈浩就這樣沉沉地睡去,再也沒有醒來,他的案頭還擺放著沒有完成的工作計劃書……
大地蒼茫,小崗心傷。沈書記,你怎么走得這么匆忙!你可知道,小崗人還有多少事要與你商量,小崗人還有多少話沒來得及對你講。哭泣的小崗人第四次按下了紅手印,用最隆重的方式把沈浩的骨灰接回村里,讓好干部永遠留在了小崗。紅手印印著你不離的堅守,紅手印印著你不棄的追求。紅手印盼的是親人不走,紅手印盼的是好人長留。
兩任村官,六載離家,總是和農民面對面、肩并肩。他走得匆忙,放不下村里道路工廠和農田,對不住家中嬌妻幼女高堂。那一年,村民按下紅手印,改變鄉村的命運;如今,他們再次伸出手指,鮮紅手印,顆顆都是他的碑文。沈浩,這個普通的名字永遠鐫刻在了小崗人的心上,沈浩,這個偉大的名字感動了中國。2010年1月28日,沈浩當選為2009年度感動中國十大人物之一。在頒獎典禮上主持人這樣說:“你是一粒種子,深深地埋進這片多情的土地;你是一面旗幟,高高地飄揚在這希望的田野,你把人民捧在心里,人民就把你舉過頭頂!站起來,你是一尊雕塑,倒下去,你是一座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