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堂小影

周木

予出故里游學歷下九載有余，復居章丘又七年，甲午秋以仰山因緣赴京，始知鄉賢有聿堂滕占敏者。

先生早歲即游京師，居琉璃廠，執戴月軒刀筆之牛耳。善制筆，鄉梓素以制筆名宇內，如沙孟海、趙樸老、啟功諸名宿皆用是。先生生長吾鄉，家世業此，而慧于常人，故所制每能兼善南北制筆之美，剛柔所濟無不應心者，于斯道予所見無復出其上者。

自古刻竹流傳者為嘉定、福建、蘇州諸地，名家有緒，鮮見有北地知名者。先生嘗苦京津玩扇者多而刻竹者少，乃發心攻之。不數載乃能梅竹、鳥獸、山水、草蟲、人物兼能刻之，刀刀見筆，如寫如繪，徑別于世所傳南派者焉。扇骨外如臂擱、香筒、茶則、硯銘文房之具，先生皆能精刻。曾見于湘妃筆竿刻心經一通，楷法端嚴類唐人，筆筆無茍且處。又見所刻人物故事扇骨，纖發如生，而衣襟飄搖轉折縱橫皆類行草。蓋以先生于刻竹外復能究心書畫，于書習圣教，二王外尤得顏平原清健之氣！不慕俗名，諸友嘗以書家目之，先生退而不受，其高節若此。

先生居廠肆日久，客每有求印者，先生操刀立就，印風在黃牧甫、吳倉石之間。先生善拓，曾于燈下為余蟬翼拓扇骨，淡墨數過而益出神彩，奇哉！其妻能拓，幼女總角，亦能拓，其家學如此。如碑版拓本、斷縑殘牘，先生亦悉心收羅，經年所獲頗豐也。

先生寸發，面腴短髭，望之若文士。號聿堂，聿者筆也，蓋鄉情所寄，不敢離也。曾與先生約他年游蹤不羈，相與歸里，日以杖履相接，杯酒往還于青山碧海間，雖神仙其當羨吾二人也！

乙未四月初三日與堂于新澎記于古陽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