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遺產：城市的歷史記憶

司寇

濟南，作為清末“自開商埠”經濟發展的典范，是中國近代工業產生與發展的重要城市之一，在全國都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擁有十分豐富的工業遺產。濟南、山東乃至全國的近代工業史中，許多開創性的企業都在天橋區存在過，如山東機器局、豐年面粉廠、濼源造紙廠等等。這些企業涵蓋了面粉、紡織、印染、化工、造紙、機械等幾大支柱性輕工行業，曾鼎盛一時。

如今，步入濟南天橋區，我們仍能見到百年前工業時代的舊影，也仿佛依然能聞到當年成豐面粉廠常年散發出的的麥草香，這是幾代人的回憶，也是城市獨特的記憶。

鐵路與河運共振下的濟南近代工業

1921年，由苗氏集團創辦的成豐面粉廠，位于天橋以西，南臨官扎營北街，北靠工商河，是濟南近代工業的代表性建筑。其舊址占地面積一萬五千多平方米，辦公樓、倉庫等建筑的山墻結構和墻飾線腳都反映出比較明顯的巴洛克風格；制粉樓為鋼筋混凝土框架結構，是高達31.8米的7層建筑，曾是濟南北部的制高點；面粉廠建成后由苗家出資鋪設的街道“成豐街”，一直沿用至今。2007年，一場大火讓廠內制粉樓內的木質內結構化為灰燼，可如今，其建筑主體依然堅固，可見其當時的建筑工藝之精。

創辦成豐面粉廠的苗氏集團，是濟南開埠和津浦鐵路開通后民族資本大規模“興辦實業”的典型，是濟南早期民族資本家雄厚實力的見證，在當時的中國北方，都稱得上面粉紡織業大王。

天橋區的老工業區地位是由天橋區的地理、交通等因素決定的。天橋轄區內有兩條重要的航運線黃河（大清河）和小清河，有膠濟鐵路和津浦鐵路兩條鐵路線貫穿，交通便利，靠近水源，許多工廠因此將這里選作廠址。同時，天橋區位于濟南市的北部，是濟南市海拔最低的區域，污染影響相對較低，將其劃為工業區也是傳統工業的規劃布局的要求。

在濟南，如成豐面粉廠這般曾在濟南近代工業史上鼎盛一時的工業遺產還有許多，如1875年由山東巡撫丁寶楨創辦的山東機器局（今山東化工廠），是濟南第一家大型工業企業，也是我國早期著名的軍工廠之一；創建于1913年的濟南津浦鐵路工廠（今濟南機車工廠），則是我國早期著名機車修理工廠之一，也是中國工人運動發源地之一。另外還有濼源造紙廠（山東造紙廠）、振業火柴公司（濟南火柴廠）、裕興化工廠、東元盛印染廠、濟南機床一廠、濟南機床二廠、濟南汽車總廠等等，都見證了濟南近代工業發展的輝煌歷史。

工業遺產，

中國文化遺產保護新課題

在中國，清末開埠通商之后國外資本工業興建的近代工廠、洋務派官員以及民間資本家興辦的民族工業和新中國的社會主義工業，一同構成了工業遺產的主體。它們雖然只有幾十年到百年的歷史，卻同樣是社會發展不可或缺的物證，其所承載的關于中國社會發展的信息、曾經影響的人口、經濟和社會，甚至比其他歷史時期的文化遺產還要巨大。

然而，在城市規劃進程逐步加快的過程中，工業遺產保護在很長時間內沒有得到充分的重視，許多有價值的老廠區已被夷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新開發的房產和城區。近幾年，隨著整個社會對文化的重視，工業遺產毋庸置疑的文化價值慢慢顯現，工業遺產保護在中國也逐漸成為一個備受關注的命題。

2006年4月18日國際古跡遺址日，其主題是“聚焦工業遺產”，成為中國工業遺產保護的誕生日。這一天，由國家文物局、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江蘇省文物局和無錫市人民政府聯合舉辦的“中國工業遺產保護論壇”，通過了中國工業遺產保護的《無錫建議》，標志著中國工業遺產保護、管理和研究進入了一個新階段。

《無錫建議》對工業遺產做出了如下界定：具有歷史學、社會學、建筑學和科技、審美價值的工業文化遺存。包括工廠車間、磨坊、倉庫、店鋪等工業建筑物，礦山、相關加工冶煉場地、能源生產和傳輸及使用場所，交通設施、工業生產相關的社會活動場所，相關工業設備，以及工藝流程、數據記錄、企業檔案等物質和非物質文化遺產。

“工業遺產”連帶“工業遺產保護”的概念終于清晰地出現在國人面前，也成為中國文化遺產保護事業中具有重要性和緊迫性的新課題。

濟南工業遺產的再生價值

在濟南市天橋區工業遺產研究及愛好者郇起鴻看來，工業遺產的概念其實還有很多，比如老廠的廠志、檔案、商標、老照片等各種資料，過去的老設備、老產品，老廠周邊的碼頭、車站、運河等交通設施，甚至老工人對老廠故事的口述等，都是珍貴的工業遺產。它們能幫助后人更清晰地感受老廠曾經的盛景，理清老企業的發展脈絡。為了保護這份獨特的城市記憶，他收藏了大量天橋區老工業企業的各類資料和老照片，對老廠的興衰歷史更是娓娓道來，他撰寫的《天橋區歷史文化概覽·工業卷》記錄了天橋區工業發展的完整脈絡，是第一本完整記錄濟南工業遺產的書籍資料。

位于天橋區核心地帶的濟南D17文化創意產業園項目的規劃和發展脈絡已經全部完成，集合文化創意、工業旅游、餐飲娛樂、啤酒文化體驗等多種業態，打造濟南啤酒國際文化街區。這里為濟南啤酒廠老廠區，風格別致的糖化車間、麥芽發酵塔等建筑林立，濟南人熟知的趵突泉啤酒就曾在這里釀造。人們可以在這里觀看啤酒生產流程、品嘗自釀啤酒或咖啡、住啤酒古城堡、欣賞各類文化創意展出，永遠記住這處關于啤酒文化的存在。

濟南的成豐面粉廠，目前也已經受到了應有的重視。由于廠區位于官扎營片區回遷樓工地附近，為更好地保護老廠建筑，回遷樓動工之前先以鉆孔灌漿的方式為成豐廠做了“止水帷幕”，以防地基受到周邊高層工地需降排地下水的影響。

至于保留下來的成豐廠老建筑如何開發利用，大家也有了共同的期盼：在滿足文物保護要求的基礎上，合理利用其保留建筑，設立濟南民族工商業博物館，以展示傳統民族工業文化，同時為周邊居民提供文化、娛樂和休閑的公共活動空間，充分發揮老建筑新的歷史價值。

這些，都表明了濟南對于工業遺產這個城市獨屬記憶的態度和方向。

回望百年前，可以想到，在黃河邊回想著轟隆隆的機器制造聲，它為這個城市輸入了能量，滿足了這個城市的生活需求，是城市經濟繁榮的象征。如今往事不會重現，懷舊情緒便日漸彌漫。這些體現過去工業成就的空間形式，在濃郁溫婉的歷史人文環境下，工業文化氣息同樣能夠得到蔓延。

（本專題圖片由郇起鴻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