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被保利十年的慶典刷屏。小顧姐姐說,任何一個十年的堅持都值得尊敬。
好朋友耶穌來了封email,他必定是說他在威尼斯待了兩個多月的事兒,我認識耶穌整整十年了,他是個入了法國籍的委內瑞拉人,他是建筑設計師,他在那里和一個意大利的工程團隊合作完成了一個建筑項目。耶穌熱衷于跟我聊聊這事兒,是因為這個團隊不僅僅都是意大利帥哥,而且他們參與建設了上海金茂大廈和長得像開瓶器的那個摩天樓,他直接用了開瓶器這個詞兒。十年前,中法文化年,他代表他供職的法國建筑公司來中國展示他們的設計作品,展覽地點定在了北京規劃展覽館,他和他的老板都好喜歡這個地方,大前門啊,旁邊就有山寨的烤鴨店。他們在展覽現場設置了懶人沙發,讓觀眾能躺著看展覽,還真有大爺大媽在展廳舒舒服服睡一下午的。展覽那幾天趕上北京刮大風,還伴著沙塵,我覺得是個丟人的景兒,可他舉著卡片機四處拍,沒心沒肺覺得新鮮,街邊巨大的塑料棚子被大風吹得老高,最后居然塌了,他拍完照也趕緊去扶一把,還找了個錘子釘了釘。這十年間,耶穌來過很多次中國,他們公司也真是不遺余力地在中國開展項目。他也去過上海,喜歡上海,覺得什么都好吃,整整兩個多月住在民居,每天騎著自行車翻越過人民廣場,去上海最繁華的南京路上的辦公樓里開會,他一句中文不會,不過他跟我說,就算他說西班牙語,上海街頭也會有人跟他搭茬,發音比他還標準。有次見面,耶穌帶了禮物給我,一盒子漂亮的瑪卡龍和一個長得極其樸素LONGCHAMP小包包,我嫌瑪卡龍太甜,他就站在早年間是上海法租界的武康路上抹著嘴自己吃了,那個包包被我隨手就裝了地鐵月票和大鋼蹦,他心里肯定在罵,從上海別過,我們幾乎沒再見面,他經常給我寫email,最近這篇,他說,他在威尼斯那個建筑集團的總部大廈里,看到很多金茂大廈和開瓶器大樓的展品和照片,他好想再去真實的上海看看真實的它們。
武先生卻一直說要離開上海,自他剛去工作的那年就說起,已經說了十年了,他總是跟我顯擺家鄉如何眷戀他,他不回去是不行的,方言小吃市民氣,大街上撒潑打滾的大媽,都是那個城市標配,一旦提及就會嘴角上揚,顯然上海是他鄉。每次都說下定決心了,要回老家開個心儀的小店,可每次都被上海不容思考的快節奏留下來。我經常嘲笑這個至親的朋友不果斷,瞧瞧我,這十年都奔波了多少個城了。他說我的得意是傷感。
關于城市里的故事,還是張艾嘉講得好。十年前,看她的電影《20,30,40》,明明仿佛是個簡單的喜劇,我卻看得傷心,哀悼著自己飄忽不定茫然若失而立不立的半老心態,想來只是年輕無知強說愁滋味的矯情。今年張艾嘉執導的《念念》又被釘上了文藝片的標簽,童年父母夢境現實懷疑執念城市鄉間,這些關鍵詞在商業院線根本占不上好的排期,匆匆忙忙的看客哪有時間琢磨空鏡頭中沒有對白卻積郁的情緒,可這個已經60歲的優雅女導演執著于這一念。這十年,我也好久沒有為電影市場的億元票房盡綿薄之力了,打算找個犄角旮旯的時間在網上看看這部文藝片。
認識具有文藝氣質的大妞子也十年了,她一直在雜志做廣告銷售,她是個十分敬業的北京大妞。十年前,她抱著雜志趕著公共汽車,一家家拜訪客戶,大風天她幾乎是散著頭發吸著鼻涕懇懇切切跟客戶吹著他們家雜志的高大上以及傳播力度,那時候是紙媒的好時候啊,辛苦是辛苦,收獲也是盆滿缽滿。大妞子有她的原則,不陪客戶吃飯喝酒,就愛請客戶看個電影趕個話劇音樂會什么的,再就是正正經經寫文案磨嘴皮子,晚上十點還必須上床睡覺,多年下來,也在業內小有名氣。三年前,她就高瞻遠矚地嘆息紙媒是夕陽產業了,她得思變。上個月,她說她去了一個時尚類雜志的新媒體部,說白了還是借著平臺賣廣告,但依托的數據和技術全是大妞子廢寢忘食學來的新知識,十年前那個不怕虎的小姑娘現在的名片上印著總監。
三聯生活周刊出了20周年的紀念集子,他們十年前的紀念集我也收藏著,這是我一直崇拜的強勢紙媒啊。他們說,要檢討過往,梳理思想。
的確,十年就是一瞬,任何堅持都值得敬仰。
李小米
2015年6月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