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fe


我所理解的畫廊,并不是一個做藝術品交易的地方。
——田畑幸人
田畑幸人
東京畫廊負責人
采訪時間:2015年5月18日
采訪形式:郵件采訪
2002年,日本東京畫廊進駐北京,成立了北京東京藝術工程(BTAP),至今已近13年。東京畫廊這樣一個境外藝術機構成長的十年,恰好趕上了中國當代藝術圈最富變數的十年。畫廊一度引起媒體和業內專業人士的關注和捧場,經歷過難熬的經濟危機,也曾失望于浮躁的中國當代藝術圈。閱盡了中國藝術界的世態炎涼后,至今,在很多公開場合的采訪中,負責人田畑幸人依舊流露出對中國藝術積極樂觀的心態。
在很多采訪中,田畑幸人都使用了“任性”一詞,但他所謂的“任性”并不是感情用事,而是比起考慮經營或追隨市場等問題,他更傾向于專注作品,只做自己喜歡的優質藝術家的展覽。“如果說,在北京開展藝術事業與在日本相比有什么不同的話,我覺得應該是北京有機會做我在東京做不了的展覽,比如規模格局更大,視野更寬廣的展覽。”
雖然北京東京藝術工程成立于2002年,但源起應該是1995年,20年前。當時田畑幸人是想在上海建立東京畫廊的分支機構,而不是北京。選擇北京,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有黃銳這樣可以信賴的老朋友一起合作。798藝術區也可以算的上是讓田畑幸人一見鐘情的地方,他說:“最早到798看場地時,便一眼相中現在這個空間了。這個地方作為畫廊空間非常合適。”而當時,面對著一個空空蕩蕩的大廠房,田畑幸人也確實沒有太多具體而明確的想法,只是覺得北京的優秀藝術家們一定是一個值得看好的巨大資源。1950年,東京畫廊在日本銀座落地,選擇了當時世界藝術的前沿:歐洲和美國的現代藝術進入日本。1970年,隨著東方人的審美趣味和日本本土藝術家的興起,又成功完成了從歐美轉入亞洲的畫廊轉型。1989年,田畑幸人與走在“85美術新潮”中最前沿的徐冰相識,并在兩年之后為他在日本做了個展。田畑幸人把東京畫廊的前沿性、敏銳性歸結于他的父親,東京畫廊的創立者——山本孝的影響。“父親經營畫廊所涉及的藝術類別非常廣泛,從傳統古代美術到現當代藝術。在日本,被視為最重要藝術門類的古代美術是來自中國和朝鮮的。我在學生時代,經常看到父親翻閱八大山人的畫集。他不僅僅學習經營歐美的當代藝術,同時也一直在思索著亞洲藝術的現狀。或許是受此影響,我大學起便對亞洲藝術產生了濃厚興趣,尤為喜愛是中國傳統繪畫。” 田畑幸人很早就作為父親的助手,于1975年為韓國藝術家舉辦了《五人之白》展覽,而結識當時活躍在日本的中國留學生黃銳、蔡國強等人,則是在其父親去世之后。可以說和中國當代藝術家的邂逅,是田畑幸人獨立運用自己的判斷力進行畫廊經營的開始。“1989年2月,我第一次訪問中國北京,參觀了中國最早的藝術展覽‘中國現代藝術大展,并在那里結識了徐冰。也正是因為看到了他的作品,才令我有興趣和信心,開啟了有關中國現代美術的事業。”
但就是在畫廊來到中國的第十個年頭,中國的藝術界遭遇到了資本的沖擊,許多人在名望和金錢面前,選擇了與藝術的背離。價格交易市場的異常攀升,令人們失去了單純享受藝術的心態。田畑幸人也一度把目光移出了中國,轉向印度、土耳其等國家。“我去了印度,但可能因為是英國殖民地,受歐洲影響較大,印度和我所想象的有所不同。那段時間,我也遇到了一些中國的年輕藝術家,他們令我重新看到了中國的希望。”甚至在經濟危機最困難的時期,田畑幸人也沒有像其他外國畫廊一樣撤退。對此,田畑幸人一方面慶幸自己的運氣好,總是能在危難時期得到中國友人的幫助;另一方面,他也把畫廊的成功看作是對他多年來堅持愛好和興趣的回報。“我所理解的畫廊,并不是一個做藝術品交易的地方。從小我便經常和藝術家、藝術品打交道。所以對年輕藝術家,我是有自己的經驗可以與他們分享的。同時,在和各國藝術家包括年輕人的交流中,我也不斷地得到新的活力,這種交流促進了我們彼此的不斷完善和成長。”
在經歷過日本經濟發展的起起落落之后,田畑幸人作為畫廊的負責人,顯然更能參透成長與掙錢之間的玄機,也更能看到亞洲藝術持久的魅力。在他看來,經濟泡沫的時候,不管是畫廊還是藝術家,不顧藝術本身而一味投資的,最后都會一敗涂地,問題不在于畫廊大小,而在于這是一個非常不理智的經營思路。如果客戶不是因為喜歡而購買藝術作品,就不是真正的收藏家。從泡沫經濟到現在,日本能留下的藝術家不到10%,藝術家應該更愿意賣給真正喜歡作品的人。比如,物派藝術家李禹奐,在畫賣得很好的時候,把畫全收起來,拒絕銷售,就沒有受到泡沫經濟的任何影響。現在他依然很有名,畫依然很值錢。
面對今年日益熱化的抽象藝術,田畑幸人承認,這是一節被落下的重要的一課,中國的年輕人正在嘗試補上它。“因為20世紀歐美藝術是抽象的一個世紀,它的力量非常強大,所以現在中國年輕人必須去體驗它。但對于我來講,抽象已經結束了。”田畑幸人曾用“中國人不知道自己手里頭有多么好的寶貝”來形容中國的藝術界。于是,不論是“冷墨”展,還是“新朦朧主義”展,田畑幸人都在不斷地挖掘亞洲水墨藝術的各種可能性。一種明確的文化立場使得田畑幸人在創造“新朦朧主義”一詞時,主要是想要強調東方藝術的特色,他寄希望在5年、10年之后,西方人對‘新朦朧主義會有一定的理解。亞洲才是實現21世紀藝術理想之地。“‘新朦朧主義意義并不是說要展現亞洲藝術的全部,我想能夠呈現亞洲藝術的一些精髓或共鳴的部分即可。”
只有認真了解田畑幸人的想法,你才會發現,他的任性不無道理。這位精神矍鑠的老者依然堅定地告訴我們:“東京畫廊未來十年的發展方向是繼續跨越日、中、韓的國境限制,探索當代亞洲藝術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