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一戰期間,日本一面密切關注歐洲戰場的動向,一面開始計劃在下一次以中國為戰場的全面戰爭中,如何動員出足夠維持“大陸作戰”的兵員。并在1937年“七七事變”之后,成功地在短時期內將陸軍擴充到49個師團的規模,并將其大部投入中國戰場。
第一次世界大戰為亞洲各國的民用工業提供了發展的良機,也為中日等國的軍隊和軍火工業提供了一個學習的范例。那么,日本在一戰中,為侵華做了哪些準備呢?
更強調精確射擊和白刃戰
日本在一戰中用日俄戰爭中驗證過的舊式攻城戰術摧毀了德國苦心經營的青島要塞,但在了解過塹壕戰的情況后,日本判斷現有的裝備體系不可能打破完善的塹壕體系,更讓日軍擔心的是,中國軍隊同樣在學習歐戰經驗。因此,日本試圖通過全面吸收作戰中產生的新戰術新理論和新經驗,用新式武器武裝自己,來維持自己亞洲第一軍事強國的地位。于是,輕型步兵平射炮和曲射炮、輕機槍和沖鋒槍,手榴彈和擲彈簡等經過歐洲戰場檢驗的新式武器被大量裝備到日本陸軍各級部隊中。在戰術方面,日本千方百計地取得了德國“突擊群”戰術等步兵戰術操典,在翻譯后直接下發部隊。當然由于國力、軍事技術水平和民族軍事傳統的巨大差別,日本軍隊在學習歐洲先進的步兵戰術時是有選擇和揚棄的。
日本的新式軍隊始自幕府末年,在倒幕戰爭和隨后維新政府鎮壓叛亂者的戊辰戰爭及西南戰爭中,使用西洋式操典和武器的日本新軍打敗了封建武士的舊軍隊。但日本軍事家們也發現,雖然后膛定裝步槍射速較前裝槍要快,也可以裝上刺刀進行白刃戰,但直接裝備戰刀的“拔刀隊”利用隱蔽接近發起偷襲,仍然可以對裝備步槍的部隊造成致命的打擊。由挑選出來的特等射手組成的“狙擊隊”橫行戰場,也使得日本軍方較早地認識到了有巨大主動性和靈活性的前衛部隊的潛在威力??梢哉f,日本陸軍是19世紀末最重視使用精銳步兵小分隊和散兵戰術的軍隊之一。
在德式“突擊群”傳到亞洲之后,日本陸軍很快接受了這種戰術作為步兵小分隊主要戰術,但根據本國工業條件以及陸軍裝備體系落后的現實,日本陸軍更強調精確射擊和白刃戰,盡量降低部隊對輕機槍和平射炮的依賴。
陸軍對汽車工業的扶持
日本的陸軍也開始了裝甲戰甚至空地一體戰方面的蹣跚學步。在1914年青島登陸戰中,日本陸軍航空兵編為“青島派遣航空隊”首次參戰。1925年(大正14年)陸航部得以升格為陸航本部。此前的1922年航空大隊被改編為“飛行大隊”,兩年后再次被改變為“飛行連隊”,至1930年(昭和5年)日本陸航已經擁有了8個連隊的兵力。
在發展日本航空工業的同時,日本軍隊也開始了摩托化和裝甲戰的最初嘗試。從日俄戰爭開始,日本陸軍就痛感依靠馬拉人背運送物資和裝備效率低下,尤其是中國作為日本陸軍的首要假想戰場,沒有幾條高水平的公路,更多的是崎嶇難行的土路,再考慮到中國遼闊的國土,陸軍認為必須找到替代人力和畜力運輸的新工具。
日本陸軍師從德國,對19世紀60、70年代德國總參利用鐵路快速調動兵力的戰例津津樂道,因此軍部也曾醉心于研究鐵路機動,還成為日本鐵路建設的重要金主。但是在中國,鐵路的里程數較少,大多局限于一省之內,缺乏貫通全國的大型鐵路網。此時,陸軍方面風聞西方列強爭相研究軍用汽車,因此自明治四十年(1907年),軍部就命令“陸軍省技術審查部”組織汽車進口及軍用化試驗。到明治四十五年(1912年),陸軍下令“軍用自動車調查委員會”根據早前借用民間自動車的經驗,研究和制定戰時對民間汽車征用和對國產汽車工業進行扶植獎勵的專門計劃和各種規章。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日本陸軍仔細地盯著陷入塹壕戰的歐洲,力圖從中學到經驗和教訓。很快,關于汽車的經典戰例就出現了,不過這次吃虧的是日本陸軍的導師德國人。在德法馬恩河會戰中,法國陸軍靈光乍現,將巴黎和附近的巴士出租車集中起來運兵,以德軍意想不到的運力和速度將大量后備隊投入戰場。這一經典的翻盤令日本陸軍看到了民用車動員的可怕威力,于是軍部在大正七年(1918年)三月促使日本國會通過了《軍用自動車輔助法》,這之后日本汽車工業逐步從由農商務省主導的單純民用變為政府和軍方兩頭發展,一時間國產汽車工業成了香餑餑,地方政府和軍隊爭相予以支援,但同時,這種雙頭體制也埋下了沖突和軍用民用失衡的隱患。由于日本陸軍此前缺乏制定戰時征用法規的經驗,不得不借鑒日本海軍和英美海軍關于戰時民船征用的規定,采用預先規定和認證所謂“軍用保護”汽車型號的規格和性能,然后以對于制造和購買此類汽車的廠商和買家予以資金支持的方式,鼓勵廠家多生產、民間多訂購可以在戰爭中改為軍用的汽車。
用裁軍換取新裝備和技術
一戰之后,列強紛紛進行裁軍,但日本卻并沒有立刻對軍隊開刀,原因是日本參與了對蘇俄的干涉,并且迅速成為西伯利亞干涉軍的主力。但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亞,日軍除了徒然喪失人命、消耗軍費外,得不到任何好處。
到1922年,日本政府再也支撐不住了,陸海軍各自開始痛苦地揮刀自傷,1922年8月,時任陸軍大臣的山梨半造主持制定了“第一次軍備整理計劃”,準備通過削減60000名官兵和13000頭軍馬的約相當于5個師團兵力,換得每年節省9000萬日元的預算。山梨對陸軍上下解釋“軍縮”的理由很簡單,削減常備軍,增加現役部隊中新裝備比例,例如新設2個飛行大隊、改編6個飛行大隊和2個通訊聯隊。隨后,山梨半造又在1923年3月制定了“大正十二年軍備整備計劃”,將仙臺陸軍幼年學校和近衛師團的軍樂隊等編制裁撤,加強新獲得的太平洋原德占島嶼的守備兵力。
就在日本軍隊上下以為“軍縮”的大斧子已經不會再落到自己頭上的時候,1923年9月,關東大地震重創了日本本已岌岌可危的經濟,將東京炮兵工廠等一系列軍工企業夷為平地。龐大的戰后重建費用迫使日本政府不得不再次向軍隊開刀。1925年5月時任陸軍大臣宇垣一成在朝野的壓力下制定了“第三次軍備整理計劃”,一口氣對21個師團的編制進行部分裁撤,共裁撤34000名官兵和6000頭軍馬,同時新建了著名的久留米第一戰車聯隊、東京陸軍自動車學校等一批涉及新裝備的部隊和軍校。
總的來說,從日后的效果看,山梨和宇垣裁軍最終裁軍近10萬人,占日軍原有兵力近三分之一。但各師團的編制最終基本得到保持甚至是恢復,高層將領極少受到影響,在“軍縮”過程中,日軍高層內部矛盾激化,舊有的派閥矛盾和新產生的統治派與皇道派的勾心斗角最終造成“二二六”等事變。“軍縮”雖然一定程度有利于新裝備和新技術的運用,但也造成了日本國民對軍隊尤其是陸軍的輕視甚至敵意。而且基層官兵的大量退役也造成日本軍隊的基干兵力不足,影響了日后中日戰爭和太平洋戰爭日本軍隊的動員和快速擴編。
民族主義利于動員
經歷了“山梨軍縮”、“宇垣軍縮”和海軍條約的舊日本陸海軍規模都有所縮減,尤其是日本陸軍,一下子減少了十萬官兵,雖然有利于降低軍費,但對于一支一心對外擴張和開戰的軍隊而言,兵力不足是阻擋自己在海外惹是生非最大的障礙。
整個一戰期間,日本一面密切關注歐洲戰場的動向,一面開始計劃在下一次以中國為戰場的全面戰爭中,如何動員出足夠維持“大陸作戰”的兵員。經過研究,日本陸軍發現,民族主義有利于在民眾中制造戰爭狂熱,也有利于動員出更多兵員。英法在普法戰爭中利用阿爾薩斯和洛林歸屬問題,英國在1900年的布爾戰爭中利用日不落帝國在南非被布爾人重創,都成功的煽動其民族狂熱情緒。另外,德國從拿破侖戰爭時期便逐漸建立起的平民軍訓體制,也讓日本軍界認為找到了提高日本戰爭潛力的法寶。
1932年的“一·二八”淞滬抗戰是日本軍部在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前對本土動員和海運能力的最后一次檢驗,對日后日本制定侵華作戰的動員計劃產生了巨大的影響。1935年,根據上海戰訓制定的總動員法案獲得通過,日本國內的工業轉入準戰爭軌道,適齡男丁開始強度和殘酷性遠超以往的新一輪軍訓。日本國內的航運公司也開始制定緊急情況下參與兵員和物資運輸的計劃。1937年“七七事變”之后,日本成功地在短時期內將陸軍擴充到49個師團的規模,并將其大部投入中國戰場。
(水云間薦自《國家人文歷史》2015第2期 白孟宸 ?肖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