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少佳
【摘要】“一八藝社”是我國較早的一個進步美術團體,社團的大多數成員在近現代木刻藝術領域里做出了開拓性的工作,使木刻藝術能夠在短時間內立住腳跟、開花結果,進而使之成為革命戰場上鋒利的武器。我們希望通過對該團體前因后果的闡明,讓我們更好地了解在一個急劇變化的革命時代中,美術及美術工作者是如何發揮社會功能的。
【關鍵詞卜一八藝社;木刻藝術;抗戰時期
“一八藝社”是由當年設在杭州西湖孤山的西湖國立藝術院(后改為國立杭州藝專)的部分美術學生所組織成立的。因為它成立于民國十八年(1929年),一開始參加者有18人,地點在西湖,因此最初命名為“西湖一八藝社”(以下簡稱“西一八”)。
“西一八”開始活動后,社員的積極性很高。1930年春,“西湖一八藝社展覽會”在上海西藏路“寧波旅滬同鄉會”開幕,出版了特刊,選發作品14幅,展覽驚動了上海美術界,盛極一時。但歷次展出的作品,都只是社員們在藝術上的探索,作品脫離生活,創作者也從未想過要用美術創作去反映人民疾苦、暴露社會的黑暗。這是可以理解的。藝術原本就是人類情緒沖動一種向外的表現,完全是為創作而創作,決不曾想到社會的功用問題上來,特別是“西一八”的社員們大多都沒有遭遇過真正的人民疾苦、社會的黑暗。最終意識流的不同是“西一八”走向分裂的暗彈。
1930年3月,上海成立了“左聯”。學生的思想漸趨右傾激進,加上國外普羅美術作品的陸續輸入,不少窮苦青年對國民黨恐怖統治感到不滿,對資產階級的藝術教育和只強調形式忽視內容的美術創作感到懷疑,他們開始探索美術的社會作用,追求美術創作的新出路。而一些右翼鼓吹為藝術而藝術,詆毀普羅藝術,引起“西一八”中進步社員的反擊,加之當時成員個人意氣之爭,終于由思想上的分歧,發展為組織上的分裂。部分社員另外成立一個美術團體,去掉“西湖”二字徑稱“一八藝社”。
1930年開始,白色恐怖加強,反動當局對“一八藝社”社員中的進步學生鎮壓得很嚴厲。盡管社員們都曾進行過勇敢的斗爭,但結果大多數人都陸續被捕、被開除學籍或勒令退學。同年1 1月,被杭州藝專開除的陳卓坤、陳耀唐等會合到上海,并和進步青年周熙(江豐)、吳似鴻等相識,于1 931年夏成立了“上海一八藝社”(或稱“一八藝社研究所”)。改組之后的“一八藝社”,隊伍得以擴大,很快發展到近40人,現所閱之資料收集到的成員名單如下:
陳廣(陳卓坤)、陳鐵耕(陳耀唐)、于海(于玉海)、胡以撰(胡一川)、江豐(周熙)、黃山定、李可染、季春丹(力揚)、夏朋(姚馥)、汪占輝(汪占非)、王肇民、沈福文、楊譫生(楊堤)、盧鴻基、許士鏞、陳瑗、劉毅亞、劉志仁、劉夢瑩、顧洪干、黃瀛、陳維琴、鄭明盤、王邦熹、張眺、羅言侃、鐘步清、周佩華、陳得位、陳漢奇、張伯隕、盧隱、黃顯之等。
改組后的“一八藝社”正式開過三次展覽會:
第一次是在1931年五六月間,地點在上海,展品全部是杭州社員的作品,展出類別中多了木刻藝術。此次展品中據我們掌握的資料上看,有胡一川的木刻《流離》,汪占非的木刻《五死者》,王肇民的油畫《叫》和《夜》,等等。從數量和題材上看,都要優異于以前的“西一八”。貧民窟的茅棚、陋巷,撿煤渣的老太婆,撿破爛的小孩,以及黃包車夫、搬運工等勞動人民的形象都上了畫面,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現實。從閉門造車到逐步貼近社會現實都和“一八藝社”社員思想的轉變密切相連。1931年上半年中,“一八藝社”曾組織社員到杭州拱宸橋工廠(杭州水電廠)和貧民區觀察工人、平民生活,畫速寫。離開了封閉的校園,離開了烏煙瘴氣的大都會,他們開始走進社會的底層。工人階級的自強不息,窮苦百姓的哭訴無門,資產階級的殘酷無情,所見所聞無不撞擊著他們年輕而充滿正義感的心靈。這是1930年“西一八”的展覽會中所沒有的。
展覽結束后,還印發了《“一八藝社”1931年展覽會畫冊》,其中有魯迅先生所寫的《小引》(后收進《二心集》的《一八藝社習作展覽會小引》)。在筆者查找的許多資料中都表明這個存在時間不長的美術團體,從誕生到消亡,都曾直接受中國近代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魯迅先生的指導和支持。
同年初夏,在上海舉行第二次展覽。此次規模較大,在質量上也都是精挑細選的上海、杭州兩地“一八藝社”社員的作品,在上海影響很大。展覽不久就被巡捕房封閉,沒收了全部展品。
到此,不可不提同年夏天,魯迅先生和日本木刻家內山嘉吉先生在上海舉辦的木刻講習會。1931年8月17日,在長壽路白鵝畫會三樓的一間簡陋的教室里,誰也沒有想到,一個對中國新興木刻起著非常重要作用的木刻講習會在這兒悄然進行。當時,參加講習會的有陳廣、陳鐵耕、江豐、黃山定、李岫石、顧洪干、鄭啟凡、鐘步清、樂以鈞、苗勃然、倪煥之、胡仲明、鄭川谷共13人。講習會至當月22日結束。
盡管這次講習會只有短短6天,但其影響卻是深遠的。首先,當時中國是內憂外患、哀鴻遍野的時代,外國侵略加劇,國內白色恐怖已達到了高潮。在這種形勢下,魯迅先生不顧個人安危,苦心培育“一八藝社”,特意為他們請來了日本木刻家內山嘉吉先生舉行講習會。不能不說,對于初踏入木刻、懵懂無所適從的“一八藝社”,講習會就如春雨潤物,細而無聲卻是至關重要。其次,這次講習會也及時糾正了妨礙中國新興木刻成長的不良之風。此次講習會就是中國木刻之轉機。
講習會結束不久,“一八藝社”就舉行了最后一次展覽。展覽會是杭州的社員王肇民、楊譫生、沈福文、汪占非等在杭州藝專舉行的“五人展覽會”。作品有王肇民的反資本家的漫畫和汪占非的木刻《十字架下的脫逃》,楊譫生的油畫風景,沈福文等的肖像與人體習作,等等。
1932年,爆發了“一·二八”抗日戰爭。在戰爭中,“一八藝社”社址被戰火毀滅。同年五六月間,“一八藝社”社員又集中起來并成立了春地畫會??墒呛镁安婚L,在1932年7月13日夜,春地畫會突然遭到警探的襲擊,于海、江豐、艾青、力揚等13人也以毋須有的罪名被逮捕入獄。后來其他會員同樣在“共舞臺事件”中抓的抓、逃的逃,“春地美術研究會”夭折在襁褓之中。很快,陳廣、倪煥之、吳似鴻等又在江彎路成立了“野風畫會”,并且得到魯迅先生的援助。在上海的許多社員,除以春地美術研究所的名義,公開從事革命的藝術工作外,還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之下,秘密組織了“中國左翼美術家聯盟”,參加全國新的左翼文化運動。至此,“一八藝社”的組織名稱終止使用。
人民的偉大力量使南京國民黨反動政府膽戰心驚,他們便瘋狂地制造南京請愿的慘案來破壞救亡運動。1932年,成立已三年(1929-1932)的“一八藝社”被解散。反動統治階級以為采取解散、開除、逮捕等卑鄙的高壓手段,就能把進步力量一網打盡,把魯迅先生提倡的新興木刻運動連根拔掉。但事實卻證明新興木刻運動不但消滅不了,反而越來越發展和取得更光輝的成績?!耙话怂嚿纭钡慕M織名稱終止使用,但它所指向的新興美術運動的斗爭方向卻并不因此停止發展前進。敵人越是瘋狂鎮壓,新生的力量越是蓬勃滋長,充分表現出革命者前仆后繼的精神。
“一八藝社”及其藝術,盡管誕生在一個要求全民放棄其他,全心服務于革命事業的年代,可以說是時勢藝術,是宣傳藝術,是功能藝術,但是依我們現代挑剔的眼光去審視,他們的木刻藝術仍然具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誰敢說“一八藝社”的作品不是作者貼近觀眾、貼近生活、貼近現實,感同身受的一種激情和真情的流露。而這正是藝術創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特別是這種藝術,不僅在感情上感染了觀者,而且能在行動上激勵觀者以至做出其他正面的社會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