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座世俗且狂歡的城市,能否成為猶太教徒所盼望的救世主的登臨之地?
猶太教教徒都盼望著彌賽亞的降臨。簡單來說,彌賽亞就是救世主,他將拯救和治愈以色列人,把它們帶回耶路撒冷重建圣殿,恢復往日猶太王國的榮耀。這位救世主,如今仍杳無音訊。
以色列媒體人堂娜·羅森塔爾在《以色列人》一書中提到,往日來到特拉維夫見證以色列建國的猶太教正統派定居者,認為現代猶太國家的誕生絕非偶然,并且堅信“1967年六日戰爭的勝利是一個神圣的奇跡,以色列從約旦奪回西岸、從埃及奪回加沙,猶太教的搖籃重新回到猶太人的手中,他們相信先知們最先的援引暗示著彌賽亞降臨的征兆”。
按照這樣的邏輯,以色列的軍隊似乎是彌賽亞到來的必備條件。而以色列是世界上唯一征募女戰斗兵的國家(并未自愿),18歲起,女子要服至少2年兵役,男子則是3年以上。大部分以色列公民都是預備役士兵,他們定期參加訓練,每年服役4到6周。這樣的軍隊編制不難理解,只要一場戰爭失敗,猶太人就有可能再次亡國。
生命的無常,賦予了軍人們每次狂歡更深刻的體驗。以色列著名作家大衛·格羅斯曼的長篇小說《行至天盡頭》中寫道,在沖突地區服役的小兒子,不管周末回家多么勞累,也不忘和哥哥一同前往特拉維夫的夜店。即使家中的母親擔心得徹夜不眠,他們也要冒著遭受恐怖襲擊喪命的風險,二人唯一的保護措施,就是吃完飯去不同的夜店,這樣,便不會同時死亡。
“在耶路撒冷祈禱,在特拉維夫跳舞。”軍人們也都知道。
狂歡的意味,其實在古時猶太人免于被波斯帝國亞哈隨魯王處死之時就已形成。這天猶太教徒允許喝醉,但歷史好像無法解釋,為什么這個正統的普珥節的盛裝游行環節,在特拉維夫卻演變成充滿歐美符號的“僵尸大游行”。
特拉維夫例行的狂歡活動還有拉賓廣場的水仗。去年因為擔心交通擁堵,官方關閉了廣場的噴泉,但組織者通過Twitter和Facebook把水仗約架到哈比瑪廣場之上。炎熱的地中海夏天,這里剛剛進行了一場種族問題的示威,但緊接著水仗開始,人們的目光紛紛聚集在30歲的Gal Rail向女友求婚的瞬間,隨后,二人被眾多水槍水炮圍攻……
“人生最重要的是享受每一天,因為不知何時你可能就離開人世了。”當地的一位女子在旁解釋。這句話等同于一句以色列箴言,“生命無常,先嘗甜點”。甜點還不夠的話,就點一份“白色牛排”,挑釁下權威。
艾利·蘭多是“白色牛排”的簇擁者,他波蘭的童年,因為母親有恩于一位屠夫,屠夫經常送來豬肉香腸,他母親一口不沾(猶太教清食教規禁止食用豬肉),但他卻從此不能自拔。而在以色列的某些參觀,“白色牛排”是豬肉的暗號。這還不夠,蘭多調侃以色列人對豬肉的一無所知,稱那些品嘗過他兜售的維也納風味后豬頸肉片的以色列人由于“不了解豬肉做成的肉片,尤其是帶著汁的肉片的大小和厚度”,以為是雞肉片……他還囂張地自行出版了一本“白色牛排”的烹制指南《白書》。
正統派猶太人的拉比,尤瓦·切洛對這本書感到失望,但又覺得反對這本書對“增進以色列社會猶太認同感”于事無補,導致這位偏右派的猶太正統派領袖對待這本書的態度是——什么都不做,“宣傳它就是幫助它”。這位拉比應該對特拉維夫偏世俗猶太人的生活方式感觸頗深。
上邊章節講述的特拉維夫建城史已有所提及,因為特拉維夫標新立異的規劃,文化設施取代了猶太會堂,成為城市的中心,并且塑造了世俗化的猶太人生活。而早先移居特拉維夫建城的德裔猶太人多為不太注重宗教生活的世俗猶太人,后來遷入的俄國、蘇聯猶太人有些人更沒有遵守的意愿,目前全以色列的世俗化猶太人占也大多數。
整個以色列除了正統派、極端正統派猶太人,還有更為開明的保守派和革新派,一位以色列產房的醫生形象地講述了幾個派別的不同:猶太教正統派新娘的媽媽在懷孕(暗指正統派生育率高),保守派的新娘懷孕,而革新派懷孕的,則是拉比……
猶太教極端正統派比正統派更極端地遵守猶太教的律法。男人一直黑外套黑褲子黑禮帽,全是宗教學校的學生,靠老婆養家。女人則必須穿從鎖骨遮蓋到手腕的上衣,長裙幾乎看不到里邊的襪子,還必須把頭發藏掩住,按照理想的正統家庭多生多育。蘭多的那本小發行量的《白書》似乎沒有收到極端正統派的反饋,因為他們大部分人根本不會接觸現代科技,包括網絡。
即使包括特拉維夫在內的以色列世俗化城市,也考慮到宗教習慣而做出了相應的調整——比如每周不應勞作、禁止點火的安息日,人們會啟動使用每層都停的安息日電梯來避免按鍵,因為按鍵類似于點火——極端正統教也根本不會買賬,他們曾逼迫耶路撒冷的提供猶太潔食的麥當勞更名為“麥潔食”以作區分(后者當然不干),對于特拉維夫這樣提供“白色牛排”又靠海打撈貝類(同樣不符合潔食標準)的海邊城市,他們是不會滿意的。實際上,像哈瑞迪教派這樣的猶太教極端正統派,甚至仇恨整個以色列,除了不采取恐怖活動,其怒火已經可以比肩伊斯蘭恐怖份子了。
他們認為兩千多年前起猶太人流亡世界各地,是上帝對猶太民族的裁決,如今猶太人自發建立的以色列,是對上帝裁決的干預,將有礙于真正解放猶太人的彌賽亞的降臨。他們不承認以色列的政權,也不履行包括服兵役這樣的公民義務。曾經有新聞曝光,極端正統派在以色列街頭公然點燃以色列國旗,一時引起公憤。如今,這個曾經邊緣的群體憑借高生育率和宗教復興已經膨脹到30多萬(以色列的總人口為800多萬)。
1998年的特拉維夫街頭,被極端正統派所極度不齒的LGBT(拉拉、Gay、雙性人、變性人)群體迎來了他們時代偶像的降臨。上千名以色列市民涌上街頭手舞足蹈,徹夜狂歡,以慶祝一頭黑發的美女國際戴娜(即藝名Dana International,取自她的第一張專輯)在享譽歐洲的歌唱大賽上折冠。
父母是也門移民的猶太教徒的國際戴娜是名變性者,13歲時“他”就開始易裝成女性,成名前,“他”還在軍中服過役。據調查,80%的以色列人認為戴娜是“以色列恰如其分的代表”。這條消息狠狠的扇了虔誠的猶太教徒一個巴掌。
一個月后,手挽著手的同性戀人群首次亮相特拉維夫街頭,開啟了每年一度的同性戀大游行。特拉維夫也因此被列為同志友好城市,以色列也依靠此地包容多元的同性戀文化,轉移國際社會對于巴勒斯坦紛爭的目光。在戰爭的陰影下,游行中裸露胸肌的肌肉男、帶著皮鞭的易裝女王等夸張的形象,相對于普通人,更是一種狂歡:
“我們跟公共汽車上的炸彈、咖啡館和學校的保安生活在一起。誰還在乎我是不是跟我的男朋友在一塊兒?”特拉維夫同性戀者米奇說道。
在同性戀聚集的“特拉維夫粉紅三角”遍布大小畫廊、博物館、藝術中心、試驗劇院、詩人作家故居、特色書店等,是全以色列開放多元的思想文化中心。耶路撒冷綜合征,即篤信自己是救世主彌賽亞的另類心理疾病,“眷顧”了“特拉維夫粉紅三角”神肯街的一位金發垂肩的男青年。這位白袍青年回答路人的各種問題,愛、恨,以及卷入紛爭的以色列今后的命運等等。
耶路撒冷綜合征原本只發生在猶太教的圣城耶路撒冷,而究竟世俗化的特拉維夫怎樣刺激到了這位曾經酗酒吸毒的青年的神圣神經、催生了這個山寨的彌賽亞?
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