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立昭
2015初,深圳市實驗學校高中部學生、“雨霽”文學社社長歐陽婧祎的中國古典文學簡評本《情越千年》由深圳海天出版社正式出版發行了。《情越千年》共八輯,75篇,33萬字。以“詩無邪”開篇,穿過楚辭、漢賦、樂府詩歌、唐詩、宋詞、元雜劇,最后一直到“綺陌紅樓”。每篇簡評見解獨樹一幟,文筆凝練優美、思想深邃,閱讀水平和創作能力均有深度。讓人無法想象的是,這本書竟出自于一位有才情的16歲少女之手。以心感之,如珠之潤,似玉有溫。難怪有關專家及媒體認為,《情越千年》是我國國內首部中學生中國古典文學研究專著,是不可多得的優秀書評集,具有少年學者風范,從而也具有較高的學術價值和審美價值,對于倡導青少年經典閱讀、傳承民族文化基因具有重要的標桿意義。
為此,深圳市文藝評論家協會特意向歐陽婧祎頒發了會員證,90后中學生成了深圳市“文藝評論家協會”史上最年輕的會員。作為我國國內首部中學生中國古典文學研究專著的作者,其超越年齡的深邃思想、優美文筆和開闊的視野,得到了讀者和專家的一致贊譽。前不久,即2015年7月25-29日,歐陽婧祎來京參加了由北京大學舉辦的“2015年全國中學生藝術學夏令營”活動。此次活動結束后,記者采訪了這位未來的評論家,分享了她創作《情越千年》的獨特體會。
“我在小學六年級迷上《紅樓夢》,一度能背誦《紅樓夢》里所有的詩,且能將對《紅樓夢》的感觸心得付諸于筆端,從《紅樓夢》發端,思維發散到《詩經》、《楚辭》、賦、唐詩、宋詞、元雜劇,從此一發不可收……那個暑假,我將自己對于古典文學的熱愛和沉淀,全都凝聚于寫作中。現在想來,是因為我對古典文學的摯愛才走進了這個美麗的新天地。閱讀是一件樂事,閱讀經典、思考經典,是永遠不會過時的……”她話語不多,思維卻非常清晰。
將一腔摯愛,綴錦為文,字字如璇璣
《人物》周刊:《情越千年》,幾乎囊括了中國古典文學的全部精華:《詩經》、《楚辭》、賦、樂府詩、唐詩、宋詞、元雜劇與明清小說的集大成者《紅樓夢》。想過為什么會要去寫這樣一本書?
歐陽婧祎:說真的,之前我從來沒有,更沒有想要去寫書。“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知音如不賞,歸臥故山秋。”清楚地記得,我寫“跋”時,正好是中秋節的前兩天。“花正半開,月尚未圓”,對了,心里就是賈島《題詩后》這種感受。
第一輯、第六輯和第八輯的部分文章,在暑假期間完成,大概四萬字。那時也只是寫著玩玩,練練手而已。后來,深圳市中學生文聯的秘書長謝晨老師看到了那些專欄,稱賞后問我是否有意向出書。一來二去,出書這事就定下來了。家慈看著我從十年前開蒙時一路走來,從背四書五經到看詩詞歌賦,知道我對《紅樓夢》的深情,簡直是噬魂附骨,至死不渝。于是提議寫《紅樓夢》文學評論。但我說不行。《紅樓夢》的那些評論文字,有初二寫的,也有初三寫的,篇幅短小,模仿痕跡重,屈指一算,能拿得上臺面的不到15篇,兩萬字左右,而成書至少要十萬字。
當時,看了我給報社寫《紅樓夢》專欄的讀者說我是“紅學家”,聽著沒啥感覺,我在深入研讀之后才知道紅學評論有四大分支,“一曹學,二脂學,三版本學,四探軼學”。我的文章,哪一類都不算。又知有五大分支,還有一個“評論學”。再后來我看了遠到脂硯齋、畸笏叟、涂瀛、大某山民、護花主人,近到胡適、魯迅、俞平伯、蔡義江、西嶺雪、江湖夜雨的評論,再一次掩面而逃。
《紅樓夢》就像一個絕色美人。無論如何,寫一本關于《紅樓夢》的書是行不通的。后來又想寫《詩經》。但轉瞬一想,《紅樓夢》都已被賞玩了幾百年,更何況是三千年前的《詩經》——無論是哪種文體,我都難以將心中關于它的華美的碎片拼成一本書。因為它們只是一些零星的碎片,尋章摘句而成,互不契合,也無聯系。于是,我選擇了將它們全部聯綴起來,相互獨立、自成日月卻又渾然一體。像那賢婦蘇蕙,將一腔摯愛,注入那織機上不停游走的梭子,綴錦為文,字字如璇璣。以心感之,如珠之潤,似玉有溫。
當我把這個想法以目錄的形式鍵入文檔之后,我就堅定了這個想法——我要寫一本關于中國精品古典文學的傳記,記錄那三千年來,滌蕩了流波與黯淡了歲月的祖先的全部情感。
寫作閱讀之樂,令少女如癡如醉
《人物》周刊:閱讀是一件樂事,寫作卻是一件苦事,尤其是評點古典文學,看上去很美,但若是真的落實到生活里并成為一種工作,這個過程一定很苦,很枯燥,你是怎么走過來的?
歐陽婧祎:那個暑假,我全都用來查閱資料、尋找靈感、寫作書稿,最多的一天寫了5000多字。“焦頭爛額”足以說明當時之情形。查找與核實資料,寫作中耗時最多。從一首詞,一句詩,一篇賦鋪開去的知識范疇,令人發指。
知道《洛神賦》是曹植寫給甄皇后的還不夠,還要知道這個論斷對不對,誰最先說的,是怎么來的,依據在哪,反對者都有誰,論點出自哪本著作哪一卷。而這還只是別人的觀點,自己去分析其創作意圖時,還要去了解甄皇后與丕植兄弟的瓜葛,丕植奪嫡的始末等等。
就這樣,由《洛神賦》,牽扯到了《昭明文選》《三國志》《資治通鑒》《晉書》《魏略》《樂府正義》《養一齋詩話》和《義門讀書記》,牽扯到了劉克莊、王世貞、潘德輿、丁晏和朱乾等人物。而家里只有一套沒有任何注釋和譯文的《資治通鑒》。于是我翻開落了幾年灰的《資治通鑒》,在網上找史籍和佐證,常常篩選出來的百余條信息中,最后用得上的,其實只有一兩條。
在那些永晝只聞敲字聲的日子里,我的日常裝束是套著睡衣,趿著拖鞋,在枕頭里窩了一夜的頭發卷,亂七八糟地盤在頭頂上。手邊擱著早已冷掉的茶,雙目灼灼地只盯著屏幕。從早到晚,每天的娛樂也就是逛逛B站,刷刷貼吧,有時看看德甲和西甲聯賽,對著自己喜歡的球員發一回花癡,也就罷了。五十天過去,暑假作業除了某些非做不可的之外,基本上一字未動。而文檔里的內容,已經靜靜地在那些獨自熬夜的時光里從四萬字萌發到了二十多萬字。有憾,卻無悔。
“十佳”評比 是她人生中的一個轉折點
《人物》周刊:2012年,第四屆“深圳校園十佳文學少年”評比時,你說自己“讀了七遍紅樓夢”,一位老編輯當場考問,隨便說了幾個情節,讓說出故事發生哪一章回,章回題目是什么——結果,你對答如流,鎮住了所有人。后來,你為《深圳青少年報》寫專欄——《靜觀紅樓》,才情橫溢。回顧這兩年多的經歷,你又有何收獲?
歐陽婧祎:我對“十佳”活動,對《深圳青少年報》,滿含感激之情。兩年多之前的“十佳”評比時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采風。那時我14歲,剛到北京,大巴經過晚霞下的天安門,趴在窗戶上,我從來沒見過那樣的紅色,那樣深沉;王府井小吃街的糖葫蘆、蝎子串和生煎……除了這些,讓我更加開心的就是結伴同行的伙伴們。我們都成了難分難舍的“好基友”。采風之后,我以一篇滿含愛國之情和歷史感嘆的復賽作文入圍20強,又憑借對“紅樓”的深刻理解通過了現場文學素養考評。
兩年多來,我一面在給《靜觀紅樓》專欄寫稿,逐個點評“紅樓十二釵”;一面又考上了深圳實驗學校。上了高中,自然學習壓力大多了,但我仍堅持寫作。這兩年多的時間里,很多事情變化很大,然而“十佳”活動的影響力卻一直延續到了現在。其實就是通過它,我開始源源不斷地獲得資源和寫稿機會,開了專欄,“十佳”評選活動是我17年人生一個無可替代的拐點,堪比遵義會議之于長征,斯大林格勒保衛戰之于衛國戰爭,三大戰役之于解放戰爭。感謝為我寫作之路付出的人們,包括我的家人。人有目標和理想是快樂的,為了理想去努力更是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