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的中國,如果不能解決錄用和留住“出類拔萃之輩”這個問題,從長遠看,政治必然會淪落為二流政治,政府淪落為二流政府。這樣一來,經濟社會的進步和國家制度建設就成為一個大問題?!?/p>
有相關人士表示,執政黨是否選拔得出和留得住“出類拔萃之輩”,來統治和管理國家和社會,是各國都面臨的一個嚴峻的問題。統治和管理社會無非就是兩個要素,一個是制度,一個是人。
如果沒有一套好制度,最有能力的人也難以治理國家。但是,如果說有了一套好制度,平庸者也能治理好國家,也不符合事實。一旦權力落在平庸的政治人物手里,最健全的制度也難以治理國家。因此,盡管在大眾民主時代,也就是平民政治時代,如果再談論政治人物的平庸和卓越,就會被認為是“政治上不正確”,但實際上,每一個社會都在呼吁出類拔萃之輩的出現。
吏治迎接越來越嚴重的挑戰
“出類拔萃之輩”的變化和中國各種制度改革分不開。自1980年代開始,中國經歷了諸波行政體制改革,而伴隨每次行政體制改革的便是吏治制度的改革,即公務員制度的改革。
今天中國的治理問題面臨多種挑戰,其背后也有多重原因,但不可否認吏治是其中一個要素。今天的“出類拔萃之輩”去了哪里?中國的吏治出現了什么樣的問題?從平民百姓的角度來看,今天吏治的最大特征就是腐敗了。從這次大規模反腐敗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來說,人們對吏治的腐敗已經深信不疑。當然,腐敗不僅表現為經濟上的腐敗,它具有更為廣泛的含義,例如在干部隊伍中,不作為的庸人多起來了。一些人盡管占據重要的干部位置,但無所作為或者消極怠工,效率低下。
吏治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有幾個因素尤其突出。最重要的是中國從農業社會到商業社會的轉型。傳統上“士農工商”的社會結構的基礎是農業社會。改革開放之后,中國很快向商業社會轉型,官僚集團優越于其他社會階層的經濟基礎開始動搖,對官僚集團的社會認知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盡管中國仍然具有“學而優則仕”的傳統,但對中國的“出類拔萃之輩”來說,商業社會意味著他們多了一條選擇途徑,除了做官,還可以“下?!?。
1992年鄧小平南巡之后,中國就出現了一波干部“下海潮”。此后,商界一直吸引了很大一部分中國的“出類拔萃之輩”。商界吸引“出類拔萃之輩”表明政治領域出現了競爭者。
對政治領域來說,如果要吸引和留住“出類拔萃之輩”,就必須具有競爭力同商界競爭。實際上,新加坡和其他一些國家和地區的高薪政策不僅是為了養廉,也是為了和商界競爭人才。政治不是商界,從政者必須具有高尚的道德水平。不過,重視道德并不是說其他因素就不重要了。如果沒有一份體面的薪水,最高的道德也是不可持續的。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這個問題會對中國的吏治構成越來越嚴重的挑戰。
吏治改革為何難有進展
在最初的幾波吏治改革之后,就沒有什么新的進步。最明顯的就是政務官和事務官沒有區分開來。在1980年代,人們曾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但當時思想不夠解放,認為政務官和事務官的分野是西方制度,從而被否決。但實際的情況并不是這樣的,不管是什么樣的制度,都需要這個分野,僅僅是因為治理所需。
中國古代就已經存在制度,并且是當時最先進的,后來西方人學中國,并且加以改進。如果不能把兩者區分開來,很難通過政務官的途徑,把社會上的“出類拔萃之輩”吸納到政權中來。
另一方面,干部工資制度沒有實質性的改革。除了一些經濟部門例如國有企業,大部分公務員系統仍然表現為低工資。低工資又表現為兩個方面:其一,干部的基本工資遠遠低于其實際收入,他們的收入的大部分表現為非工資形式的灰色收入;其二,干部工資可以七八年停滯不變??v覽世界,很難在其他國家和地區找得到具有這兩個特點的干部工資制度。如果工資七八年不變,干部肯定沒有活力和干活動力。在這樣的情況下,干部就會想方設法去得到其他灰色收入,甚至尋找腐敗途徑。
也可以把中共十八大以來的反腐敗運動理解為吏治改革運動。但吏治改革的前一部分比較容易,即反腐敗,后一部分則非常難,即建立新制度。
在反腐敗過程中,民粹主義開始抬頭,過去一些很左的意識形態因素抬頭。一個最顯然的例子是工資制度。過去國有企業老總的工資水平過高,現在很有必要糾正,目標是為了建設新制度,在確保企業運作不受影響的同時,使得老總的工資回歸合理水平。在今天普遍的“仇官”“仇富”的心態下,很多人希望的是官員不吃不喝,就能夠為社會提供無償服務,并且是優質服務。這是烏托邦。當然,民間的這種烏托邦和過于強調干部道德,而忽視物質保障的傳統思維,也有很大的關聯。如果一種制度不能符合基本人性,甚至與之背道而馳,這個制度很難有效運作,更不用說具有可持續性了。
“出類拔萃之輩”影響中國進步
“在今天的中國,如果不能解決錄用和留住“出類拔萃之輩”這個問題,從長遠看,政治必然會淪落為二流政治,政府淪落為二流政府。”這樣一來,經濟社會的進步和國家制度建設就成為一個大問題。幾乎在所有國家,無論是社會經濟的發展還是國家制度的建設,都看“關鍵的少數”,所有這些方面的進步都是需要人來推動的。沒有“出類拔萃之輩”,哪會有高質量的國家制度建設,正如沒有設計師,就很難出現偉大的建筑一樣。從這個意義上,不難理解華盛頓一代對于美國、明治維新一代精英對于日本、樸正熙一代對于韓國、李光耀一代對于新加坡的意義。
在中國處于深化改革和發展的關鍵時刻,錄用和留住“出類拔萃之輩”的意義變得如此重要,沒有人會去否認。近來,習近平主席也提出了“關鍵的少數”的概念,更針對干部不作為的現狀提出了“引導大家爭當改革促進派”“把想改革、謀改革、善改革的干部用起來”。在中共三中全會和四中全會確定了改革的宏大計劃后,最重要的就是要落實改革計劃,把計劃變成現實。而改革計劃的落實則需要“出類拔萃之輩”的干部。不過,如果在操作層面不能糾正民粹主義路線和改善意識形態環境,“出類拔萃之輩”的錄用和使用不僅會繼續是個大問題,而且會繼續流失。如果中國要建設一流的社會,就還需要一流的人才。如果平庸主義流行開來,一流社會便是空想。
(新華網2015.1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