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筆奏刀皆成趣

圈里人

宋國柱，字中洲，號老神，河北省衡水市饒陽縣人，1958年出生于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幼年時隨被錯劃成右派的父母下放，回到饒陽縣大尹村鎮(zhèn)南北巖村的老家。1976年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在北京衛(wèi)戍區(qū)服役6年后復員回鄉(xiāng)。

衡水歷來就有繪畫傳統(tǒng)。衡水內畫，更是工藝精妙。應該說宋國柱從小就在良好的繪畫氛圍中成長?！拔矣媚咎炕蛘咝∈^子，把家里的墻壁都畫滿了。夠不到的地方，就登上凳子往高處畫。把墻壁當畫布，弄得家里一團糟，家人為這事沒少訓我。那時候窮啊，哪里有那么多紙呢？”多年以后，宋國柱感慨，盡管當時物質條件匱乏，但是藝術的種子，卻在一個孩童的心里迅速滋長。

大至廣闊的原野，小到樹上的昆蟲，都在他的畫筆下活靈活現(xiàn)地呈現(xiàn)。但是，喜歡歸喜歡，他一直苦于沒有專業(yè)老師的指導。自己在繪畫和書畫上的點滴知識，都是從別人的作品中揣摩得來，正確與否，自己心里并沒有十足把握?！昂髞?，我在北京衛(wèi)戍區(qū)當兵，因為喜歡書法繪畫，包辦了連隊里所有的板報，也因此有機會去參加社會上的一些文藝活動?！睍r隔36年，他依然記得1977年北京頤和園的一次國慶筆會。筆會上，很多名重一時的書畫家都來了?！拔铱吹揭环髮懸猓浅Ｏ矚g，一看署名，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李苦禪。”宋國柱說，他在現(xiàn)場找到了李苦禪，“一個非常和善的老頭兒，沒有一點大師的架子。”

“此后，李苦禪經常讓我去他家里，看他現(xiàn)場作畫，教我很多寫意畫技法。他教我如何布局，何時用中鋒，何時用側鋒，毫無保留地說給我?！彼螄f，這是他第一次接受這么專業(yè)的繪畫教育。更重要的是，李苦禪看了他的寫意畫作后，對他寄予很高期望?！八Ｕf，畫畫是一門學問，不能含糊。他對藝術嚴謹?shù)膽B(tài)度讓我終身受益。”

20世紀80年代初，宋國柱退伍后，在北京從事衡水內畫銷售，一直到80年代末?！爱敃r專柜的生意下滑，經理對我說，現(xiàn)在銅錢市場很火，你去鄉(xiāng)下搜集銅錢吧。”在各地搜集銅錢期間，他無意中收到一些銅墨盒和銅鎮(zhèn)尺?！澳猩隙伎讨鴷嫞坦し浅Ｆ?，有很強的文人畫色彩。”

“我當時在各地的古玩市場上收到了很多墨盒。就對家人說，這種墨盒，我也能試試刻啊?！彼螄南敕ǖ玫搅思胰说闹С帧Ｋ舱J為，自己有寫意畫基礎，適合刻工不太繁復的刻銅。

宋國柱分明覺得，他與金石之間有某種契合。30歲，他打定主意，準備重新出發(fā)了。用刀在銅上刻劃，不說刀法，單是臂力、掌力對藝人來說就是一種考驗。宋國柱沒有退縮。他根本不知道專業(yè)的刻銅刻刀到底什么樣，居然自己設計，自己打磨，終于制出一件件得心應手的刻刀。宋國柱的刻刀最初有筷子長短，幾個月刻下來，刀已短得像鉛筆頭了。他的刀是隨刻隨磨的，一把刀短得手指快拿不住了，才不再用了。他的工作室里，寸把長的廢刀裝滿了整個抽屜?！懊P作畫，用筆輕盈，可以走筆如飛，但是白銅坯上運刀，路數(shù)卻完全不同?！彼螄貞?，一直摸索七八年，他才敢說自己終于入了門。在方寸墨盒里，刻刀點劃之間，他感覺自己嗅到了古典的芬芳。

宋國柱曾作一詩：“世間懶骨無如我，一操刻刀興便濃。急沖緩行深淺痕，最憐銅鐵相搏聲?！彼f自己“懶”，但對刻銅卻是如醉如癡，拿起刻刀，便忘了時間。

宋國柱的手每日與刻刀為伴，讓人好奇，宋國柱的手是否力道驚人。實際上，跟他握手，非但不感覺手勁大，倒有如嬰兒般的溫軟之感。這在民間被稱作“朱砂手”。傳說生就“朱砂手”的人，大都有繪畫天賦。但將宋國柱的手展開仔細端詳，觀者還是會動容：其骨節(jié)粗大，指節(jié)間遍布厚厚的老繭，就像年輪一樣記錄著他的刻銅生涯。

從幼時就對書畫產生興趣，繼而有所涉獵，再加上后來親炙李苦禪學問風骨，宋國柱打下了對古典書畫的悟性和鑒賞力基礎。如何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藝術道路，他一路摸爬滾打。在刻銅早期，到處搜集名家名作?！白髌肪褪俏业睦蠋?。”宋國柱說，他反復臨摹刻銅前輩陳師曾、陳寅生等人的作品，達到了幾可亂真的程度。也從被稱為“冀派刻銅”的開山之祖，曾經風靡民國的河北新河人張樾丞和張壽丞兩兄弟的作品中，尋找冀派刻銅的精髓。

宋國柱敏感地意識到，模仿只是藝術的開始，要想在行業(yè)里樹立自己的地位，必須得形成自己的風格。2011年，他曾刻下一方墨盒，上書：“余以為當代刻銅不必拘于古法，隨意涉筆，大膽奏刀，未必不成趣也。”表明他的藝術態(tài)度。中國畫講究傳承，講究“筆筆有來歷”，講究“師古而不泥古”。宋國柱對此是有心得的。他對文學也不外行，作品的題跋都自出己意，直抒襟懷，題跋中偶做韻語，或詩或詞，或警句或諺語，都合乎章法，雋永可讀。宋國柱在創(chuàng)作屬于自己的風格之余，在畫法高古的作品中尋找藝術靈感。功夫不負有心人，宋國柱終于步入刻銅藝術的殿堂，在刻銅藝術上成績斐然。當張樾丞的孫子看到宋國柱的作品后，驚喜萬分地說：“太神奇了，我爺爺就是這樣刻銅的，你接上了我們老張家的刻銅薪火！”

近年來，宋國柱這位民間工藝美術大家所創(chuàng)作的刻銅精品日漸增多，他的作品“畫面清新靜謐，人物仙風道骨，使人有超然物外之感”，其所刻老梅“橫空出世，冰肌鐵骨，迎雪怒放，栩栩如生”，畫、刻之精，實屬罕見。人們稱宋國柱為“當代刻銅大師”，也有人不無調侃地說：“沒有宋國柱的東西，你就稱不上墨盒收藏大家！”

宋國柱從事刻銅藝術20多年，被譽為“南孫北宋”（南孫系孫建明，擅錘子刻銅;北宋即宋國柱），其作品頗受藏家及書畫家的喜愛。在河北省第五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中，刻銅藝術被列入傳統(tǒng)美術一項，其申報地點即為河北衡水饒陽。宋國柱被河北省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授予第三屆“河北省民間工藝美術家”榮譽稱號，作為“冀派刻銅”藝術的傳人，他應該當之無愧。

（責編：劉建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