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金漆畫的漆工藝研究

李小軍

【摘要】潮州金漆畫是廣東傳統漆藝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中國傳統漆藝的延續與發展，具有適用、審美及傳承的價值。通過文獻整理和漆工藝考察，對金漆木雕的工藝背景、材料與工具、描金工藝過程等方面進行探索與研究，認為潮州金漆工藝是在傳承中國傳統漆藝的基礎上進行了融合與發展，整體呈現出綿密細膩、莊重瑰麗的藝術風格。筆者將探索與研究結果整理成文，旨在嘗試為廣東漆藝研究及金漆畫的漆工藝傳承提供有益的參考。

【關鍵詞】金漆畫；漆藝；工藝美術

在潮州的工藝美術發展歷程中，產生了以漆為媒材，在木器上繪制的漆畫，包括彩漆畫、磨金漆畫、描金漆畫和彩金漆畫。其中，描金漆畫以綿密細膩、莊重瑰麗的特色為人們所喜愛并廣泛流傳，是潮州傳統漆畫的代表。描金漆畫又稱為金漆畫，常用于裝飾建筑構架、屏風、櫥柜、佛龕、饌盒、糖果架等器物，題材主要有戲劇故事、人物典故、生活場景、山水風景、吉祥圖案等（如圖1、圖3）。

潮州金漆畫是在傳承中國傳統描金工藝的基礎上，融合了一些漆藝技法和鐵筆描繪工藝，帶有獨特的地域表現特色，又是對中國傳統漆藝的發展，具有較高的藝術品質和學術價值。潮州金漆畫的漆工藝是廣東傳統漆藝文化的一個重要代表，本文對它的漆工藝進行深入整理和研究，使該技藝得以長久傳承。文章通過訪談潮州著名金漆畫家胡少勇（如圖2），考察金漆畫的制作過程，結合傳統漆藝文獻和實踐，嘗試對潮州金漆畫的漆工藝進行探索與研究。

一、金漆工藝的材料與工具

金漆工藝的材料與工具，包括胎板、漆、色粉、金箔、畫筆、蔭房等（如圖4）。

（一）漆。潮州金漆畫使用的漆是天然漆。從金漆畫的制作工藝來看，分別要使用生漆、熟漆、黑推光漆、金地漆和罩金漆。生漆主要用來調制漆灰制作金漆畫的胎板，也用來調制烏煙灰制成快干黑漆。

熟漆是用凈生漆曬制而成，用來調制金地漆和罩金漆。制漆時先把生漆置入曬漆盆，加入適量熟桐油，再放在陽光下曬制，不斷地翻動漆液，使其蒸發水分，受熱均勻，當漆液呈透明狀琥珀色時即制成熟漆。

黑推光漆用于髹涂制作金漆畫的胎板。曬制時需在生漆中加入氫氧化鐵，反復翻動曬制，漆液呈純黑色即可。

金地漆是用熟漆和銀朱色粉經充分研制而成。加入銀朱可以增益金色，也利于在黑漆板中辨認金地漆層的厚薄和有無。

（二）胎板、刮刀、瓦灰、棉布、砂紙、植物油。金漆畫的胎板一般是老杉木板，刮刀、瓦灰等工具與材料主要用于制作金漆畫胎板之用。棉布是用來裱在杉木板上，經刮灰形成一道灰層，使金漆畫有一個穩定的基底。砂紙有干磨和水磨之分，號數從120至2000不等，干磨砂紙用于打磨木板、漆灰，水磨砂紙用來打磨漆層。植物油用來調制細瓦灰或推光粉，推光漆畫胎板之用，也用來清潔發刷、畫筆。

（三）篩羅、金箔。篩羅用來制作金漆畫所需的金粉，使用120目即可。金箔因含金量不同而有庫金、赤金、青金、白金之分。制作時把金箔放入篩羅中，用硬毛刷輕輕研磨即成。庫金成色最高，偏紅亮，是金的正色。赤金偏黃，青金偏綠，金漆畫常用于表現風景，如樹葉、草點、植物等形象。白金含金量較少，金色偏白，常用在人物的袖口、領口及衣服的紋飾上。

（四）發刷、勾線筆、鐵筆、羊毛筆、羊毛掃。金漆畫所用的發刷是用人或動物毛發制成，用于髹涂大漆。潮州還產一種當地稱為“牛毛掃”的發刷，毛少鋒短，常用來上金粉。勾線筆用來勾線、點彩和塑形。畫筆用硬毛制成，油畫用筆亦可，用來平涂金地漆。鐵筆用鋼針或鋼線磨制而成，是金漆工藝的獨特工具，用于在金漆上刻線、飾紋。羊毛筆用來蘸著金粉皴擦在金漆上面，羊毛掃則用來清潔金漆畫面。

（五）蔭房或蔭櫥。蔭房或蔭櫥用來保持溫濕度，利于每道漆灰和漆的干燥，使金漆畫的制作過程平穩有序。一般把溫度控制在25℃～30℃、濕度在75%—85%最利于漆的干燥。

二、金漆工藝的技法

潮州金漆畫屬于民間繪畫的一種，對技法表達的要求要比漆器髹飾多，因此，潮州金漆畫在傳承傳統描金的基礎上，融合了傳統漆藝的多種技法，包括彩金象、暈金、黑漆理等（如圖5），逐漸形成一套獨特的工藝表達體系。

（一）描金。潮州金漆畫是在推光好的漆板上用朱金地漆描繪漆畫造型，入蔭待金地漆將干未干，尚有少許粘性時，用毛筆或棉絲在漆面皴擦金粉，再用特制的鐵筆戧劃出造型細節、紋飾，用黑漆開頭臉、描細節，干后薄罩透明漆而繪成。從《髹飾錄》等文獻來看，金漆畫的描金技法延續了傳統漆藝的描金工藝，它是潮州金漆畫的基礎技法。

（二）彩金象。指在描金時采用不同金色的金粉來描繪的做法。金漆畫使用的金色有如下區別庫金偏紅，赤金偏黃，青金偏綠，白金偏白，描繪時宜視不同造型之需而施于不同金色。

（三）暈金。又稱為“搜金”，金漆畫中描繪坡石、花卉、建筑等形象時，用筆染金粉，從內到外用不同深淺的金色有規律地暈化出來，金色的暈化由金粉的厚薄決定。

（四）黑漆理。潮州當地又稱為“開頭臉”，是指在待干后的金色上用黑漆勾出紋理的做法。如勾勒人物的頭臉、毛發、五官，以及服飾的花紋、樹葉的葉脈等。

（五）劃文。原指用刀在漆層上劃出紋理，潮州金漆畫則使用特制的鐵筆在金漆上刻劃出各種造型細節。

（六）罩漆。在待干后的金漆上薄髹透明漆的做法。

三、金漆工藝的過程

潮州金漆畫按制作順序包括胎板制作、起稿、描金地漆、描金、金漆的處理等工藝：

（一）胎板制作。首先要用生漆通髹一遍打磨好的杉木板，待干后用粗或中漆灰填補木板的裂縫、洞孔，待干后用干磨砂紙磨平，再用細灰通體薄刮木板，使木板平整。入蔭待干后用細砂紙對木板進行干磨，經濕布反復抹凈待干。把棉布裁成木板大小，髹涂生漆后把布裱在上面。入蔭待干后在布面上反復進行刮細灰、待干、研磨工藝三次，直至漆灰完全平整為止。待干后通髹生漆一道，用于加強漆灰的硬度。待干研磨后抹凈，髹涂黑漆三道。每道黑漆均需入蔭待干、用水磨砂紙打磨、抹凈，砂紙號數由360—2000遞進，最后用植物油調和細瓦灰推光黑漆板，金漆畫胎板制成。胎板工藝的關鍵是保證每一道漆和灰都要充分干燥，打磨要平整，漆層要厚實，方能做到胎板堅實，使金漆畫有一個高品質的基底。

（二）起稿。金漆畫的造型多源于傳統的繪畫范本，如傳統線描畫稿、芥子園畫譜、吉祥圖案圖譜，也包括一些經典的連環畫繪本等資料。由于金漆畫的尺寸要根據實際而不斷地調整，金漆畫家往往練就了一套隨機應變、因材施藝的本領。有經驗的畫家則直接用筆蘸著鈦白粉水直接在黑漆板上起稿，待濃粉水干后畫稿則清晰可見。鈦白粉水附著力弱，便于畫稿調整而不傷漆板，也容易清潔，是理想的起稿媒材（如圖6）。

（三）描金地漆。描繪金地漆宜從漆畫一端向另一端推進，便于保持畫面的整潔。畫長線時對勾線筆要求較高，用彈性好、儲漆多的鼠毛筆最佳。其他造型則直接勾勒出造型輪廓，然后用畫筆蘸漆，連同外輪廓線的漆一同攤平。有經驗的畫家往往手上同時握著兩支筆，反復交替使用，方便快捷。描金地漆的關鍵是控制好整張畫的漆層保持厚薄均勻，使金地漆的干燥程度相當，保證金色豐厚一致（如圖7）。

（四）描金。描金時要掌握好金地漆的干燥度，當金地漆接近干燥又還有少許粘性時便是描金的最好時機。漆層太厚、金地漆干燥不充分，金粉容易沉入漆中而使金色不亮。金地漆太干又會影響到金粉的牢固度。金地漆、金粉干濕厚薄不一也會使金色不整體。兩者存乎微妙之間，需細心體驗（如圖8）。

金漆畫的金色因含金量不同而有庫金、赤金、青金、白金之分。金漆畫也有單色、多色之分。單色金漆畫平整大氣，多色金源于傳統的“彩金象”，使金漆畫呈現變化之美，選用何種金色主要由繪者根據漆畫造型表現之需而定。

上金粉有平鋪和漸變之分，平鋪是把金粉均勻地鋪設在金地漆上，在描金中用得最多。漸變則是指傳統“暈金”之法，會使用自制的異形遮隔紙，一手拿紙，另一手握蘸著金粉的筆，順著隔紙向外輕掃，使金粉因厚薄不同而呈現自然漸變暈化之金色效果，在繪制風景、表現建筑、山石、云水、花卉時用得最多。上金粉也有使用絲棉團蘸金粉直接在金地漆上皴擦的做法，方便快捷，也是要視畫面的造型表現和繪制實際而定。

（五）金漆的處理。待金漆尚未完全干透時，用鐵筆對漆畫的細部進行刻畫，包括結構線、衣紋、服飾等，根據造型徒手勾勒或使用靠手板，展現道勁如鐵的線條美感，使畫面更加細膩生動，這是潮州金漆畫在描金漆工藝中最具特色的造型手法。鐵筆刻完后用削尖的竹筆把畫面多余的線條或造型刻劃掉，調整好繪畫的邊線和整體造型，再用棉簽蘸松節油把余漆清潔干凈即可（如圖9）。

金漆刻劃結束后，需用生漆調制烏煙灰制成的快干黑漆來“開頭臉”，即傳統漆藝的“黑漆理”，勾勒各造型細節，使漆畫得到最充分刻畫，細節更為豐富。

金漆畫繪制結束后，如果要經常擦拭或擺放在公共環境，則需要在金漆上面均勻薄髹一層罩金漆。剛開始罩金漆會略帶黃色傾向，待漆干后則金色亮堂如初，再無受損之虞。

結 語

潮州金漆畫的漆工藝是廣東傳統漆藝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中國傳統漆工藝的延續與發展。從適用性來看，潮州金漆畫題材包含戲劇故事、人物典故、生活場景、山水風景、吉祥圖案等內容，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漆藝表現體系，大到建筑的構架、佛龕、屏風，小到饌盒、糖果架，金漆畫的藝術效果都能得到充分表達，顯示了金漆工藝廣泛的適用性和強健的生命力。

從審美價值來看，潮州金漆畫和金漆木雕相融共生，黑漆和金色對比強烈又互相彰顯，鐵筆勾勒與“黑理金”描繪使金漆工藝整體呈現綿密細膩、莊重瑰麗的藝術風格，展示了潮汕人高品質的審美需求和追求，滿足了他們對美好生活的夢想以及對信俗的敬畏之心。

從文化傳承的角度來看，金漆畫的制作包含著大漆的精制、胎板的制作與髹飾、金漆的研制與描繪、鐵筆的獨特應用等漆工藝，是干百年來中國傳統漆工藝文化的延續與發展，從中可以感受到傳統漆工藝的博大精深和強健的生命力。也正是依靠許多像金漆工藝一樣的區域漆藝的堅守與前行，共同使得我們的漆藝傳統延綿不絕，這是值得我們珍視并為之付出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