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巍
摘 要:內拉·拉森的代表作《越過種族線》講述了黑白混血兒克萊爾從最初成功越界冒充白人到最后回歸黑人社會重塑自我的心路歷程。本文擬從成長小說的角度出發,從迷失自我、成長的引路人和重塑自我三個方面分析,揭示克萊爾的成長之旅。
關鍵詞:《越過種族線》 克萊爾 成長小說成長問題作為一個文學主題,在西方文學史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成長小說就是敘述人物成長經歷的小說。它通過對一個人或幾個人成長經歷的敘事,反映出人物的思想和心理從幼稚走向成熟的變化過程。”[1]7
在非裔美國文學史上,哈萊姆文藝復興是新黑人文化意識和種族意識大覺醒的時代。在題材和主題上,混血兒的身份問題構成了這一時期小說的主流。作為哈萊姆文藝復興時期最重要的女作家之一,內拉·拉森的作品關注了黑白混血兒的命運。她的第二部代表作《越過種族線》講述了女性黑白混血兒在成長過程中由于膚色困惑所導致的認同困境。主人公克萊爾在十八歲時冒充白人,嫁給了種族歧視思想很深但對她的身份一無所知的富商約翰·貝洛。在白人社會生活了十二年之后,克萊爾產生了強烈的孤獨感。與失去聯系多年的幼時朋友艾琳的相遇徹底改變了克萊爾的命運,她的種族意識覺醒,渴望回歸黑人社會,在一次哈萊姆的聚會上,克萊爾的丈夫發現了她的黑人身份,她從窗戶上掉了下去,最終死在了她向往的哈萊姆的土地上。小說探討了克萊爾成長過程中的煩惱,展現了克萊爾從迷失自我到自我實現的心路歷程,是一部典型的成長小說。本文擬從迷失自我、成長的引路人和重塑自我三個方面深入探討《越過種族線》的成長主題,揭示克萊爾艱辛的成長之旅。
一、迷失自我
幾乎每個人在成長的過程中都會經歷迷惘與困惑,環境的變化往往會給青少年帶來自我的迷失,引起昔日童真的幻滅——“從清純的快樂墮入對人生的迷惘”。[2]103
克萊爾成長的轉折點在于她十五歲那年家庭的變故。之前,克萊爾和同樣是混血兒的父親居住在中產階級黑人社區,母親早年去世,父親是一棟大樓的守門人。克萊爾的父親嗜酒如命,醉酒后經常咒罵克萊爾,兩人的生活相當貧寒,但此時克萊爾至少還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家,在心理上歸屬黑人社會。十五歲那年,克萊爾的父親在一次酒吧斗毆中被人打死,克萊爾的生活從此發生了巨大的變故。克萊爾從這個親戚家搬到那個親戚家,居無定所,最后,她父親的白人姑媽們收留了她。作為姑婆家中唯一有黑人血統的人,盡管她看上去與白人無異,姑婆們還是視她為家族的恥辱,禁止她和鄰居們談論黑人,禁止她回到過去居住的黑人社區。此外,克萊爾承擔了姑婆家中所有的家務,衣服也穿得很破舊。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克萊爾越來越不快樂,夢想著有一天能夠離開那里,不再成為別人施舍的對象或受詛咒的黑人,而是成為一個人。在她十八歲那年,鄰居的校友,從南美回來的富商約翰·貝洛的出現使克萊爾看到改變自己生活的契機。于是,她冒充白人,同對她的身份一無所知的約翰·貝洛私奔并結婚。
越界后的克萊爾過上了富裕的生活,然而物質生活的富足卻沒有給她帶來所期待的幸福和快樂。在克萊爾生活的20世紀20年代,冒充白人是一件冒著極大風險的事情,身份一旦暴露,冒充者將付出極其沉重的代價。在白人社會生活的克萊爾小心謹慎,時刻需要編織謊言,以免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尤其是在她懷孕的九個月里,她每時每刻都生活在恐懼中,害怕自己會生下一個皮膚黝黑的孩子。克萊爾如愿生下了一個白皮膚的女孩,但由于丈夫常年在外出差,女兒也被送到寄宿學校里,克萊爾的生活孤單寂寞,缺乏安全感。
此外,越界的另一個慘痛的代價是與過去的社會關系徹底決裂。克萊爾冒充白人后與她過去所熟悉的黑人社區和朋友斷絕了一切聯系,在種族歸屬上她處在懸空的狀態。生活中,她時刻受到潛在的種族歧視的侮辱,她的丈夫昵稱她為“黑鬼”,僅僅是因為她的皮膚沒有剛結婚的時候白。她曾經試探地問丈夫,如果將來哪天發現她有一絲絲黑人血統他會怎么辦,她的丈夫斬釘截鐵地告訴她那是不可能的,因為他憎恨黑人,他的家里現在沒有黑人,將來也絕對不會有黑人。丈夫的回答使她意識到白人社會的大門永遠也不會向她敞開。冒充白人長達十二年之久的克萊爾越來越陷入身份的危機,對生活的失望使她陷入了自我的迷失。“絕望、憂郁、苦悶和寂寞等心理狀態的發現是個性反思和發展的重要標志。”[3]136克萊爾內心的孤獨使她越來越向往黑人社會,因此當她的丈夫去芝加哥出差時,她強烈要求一同前往,希望能在自己的故鄉遇到曾經的朋友。幸運的是,克萊爾在芝加哥的一個飯店里遇到偶爾出于社交需要冒充一下白人的童年玩伴艾琳。與艾琳的偶遇成為克萊爾生活的轉折點,艾琳成為克萊爾成長之路上的引路人。
二、成長的引路人
在美國成長小說中,成長的引路人是一個重要的構成元素。芮渝萍在其專著《美國成長小說研究》中指出:“從社會學的角度看,每個人的成長都會受到一些人的影響,這些人從正、反兩方面豐富著主人公的生活經歷和對社會的認知。在觀察這些人扮演的社會角色過程中,青少年逐漸確立起自己的角色和生活方向。”[1]125與艾琳的偶遇成為克萊爾人生中一個重要的轉折點。艾琳成為克萊爾成長歷程中的正面引路人。
艾琳是克萊爾的幼時朋友,與克萊爾一樣,艾琳也是一位淺膚色的黑白混血兒,然而與克萊爾不同的是,艾琳并沒有利用白皙的皮膚選擇越界,過白人的生活。雖然艾琳偶爾出于社交需要也會冒充一下白人,但她對自己的種族歸屬很明確,她選擇了黑人的文化身份。她嫁給了一位黑人醫生,住在黑人上流社會聚集的哈萊姆,過著中產階級的生活。艾琳有著穩定的社會關系,經常在哈萊姆組織聚會或參加聚會。與艾琳的偶遇及長談使迷失自我的克萊爾開始反思自己的生活,她對自己曾經冒著生命危險做出的決定越來越不確信。艾琳的生活方式使她意識到黑白混血兒即使不冒充白人,也可以過上幸福的受人尊敬的生活。她開始覺得艾琳的生活方式或許更明智而且肯定會更幸福。克萊爾對自己生活的反思說明她的種族意識和自我意識開始覺醒,因為“個體意識覺醒后,人才會越來越敏感自我身份,自我個性,自我價值等問題”。[3]111
三、重塑自我
芮渝萍指出:“成長意味著人物趨向成熟,產生了明確的自我意識,能夠協調個人意愿與社會規范之間的沖突,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實現自我價值。”[1]92與艾琳偶遇之后,克萊爾的自我意識越來越明確,逐漸走上了重塑自我的道路。兩年之后,克萊爾忍受不住對黑人社會的渴望,再次寫信與艾琳聯系,她把艾琳看做她回歸黑人社會的紐帶,強烈地要求與她見面。克萊爾的舉動說明她開始真正思考自己的身份問題,決定不再壓制自己內心對黑人社會的熱望。她渴望與黑人同胞相見,渴望聽到黑人開懷大笑。深知冒充白人危險性的艾琳擔心克萊爾和自己的安全,拒絕給她回信,然而克萊爾卻不依不饒,堅持上門去見艾琳。最終艾琳從心里接受了克萊爾,克萊爾趁丈夫出差之際,頻繁出入艾琳家中,與艾琳和她的丈夫交談,陪艾琳的孩子們玩耍,甚至有時候跑到廚房里,與艾琳的仆人們熱切地交談。不僅如此,克萊爾還經常與艾琳及其丈夫一起去參加哈萊姆的聚會。與黑人同胞的接觸滿足了克萊爾內心的歸屬感。隨著與黑人社會的接觸越來越多,克萊爾渴望回歸的想法也越來越堅定。當艾琳問克萊爾萬一她丈夫約翰·貝洛發現她有黑人血統她會怎么辦,克萊爾無比平靜而又嚴肅地告訴她,她將搬到哈萊姆,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青少年成長的道路上,“消極的逃避不是成熟的標志,學會應對現實,并保持自我,才是成長的體現”。[1]92克萊爾的回答說明她開始走向成熟,決心不再逃避,勇敢面對終將到來的丈夫的質疑。最終,對妻子的身份產生懷疑的約翰·貝洛尾隨其后,跟隨她來到哈萊姆的聚會上,出其不意地出現在她面前。當丈夫痛苦地咆哮著質問她是一個“可惡的黑鬼”時,克萊爾神情鎮定地站在窗戶邊,她看上去好像不知道將要面臨什么危險,抑或是她根本并不在意。克萊爾的鎮定反映了她勇敢面對殘酷現實的決心,雖然最終她從窗戶邊掉了下去,命喪黃泉,但她最終回到了黑人社會的懷抱,留在了哈萊姆這片她向往的土地上。
綜上所述,克萊爾的一生是尋找自我的一生。從最初為了追求物質財富鋌而走險冒充白人陷入自我的迷失,到偶遇幼時朋友艾琳后自我意識開始覺醒到最終回歸黑人社會卻走上不歸路,克萊爾的悲劇反映了黑白混血兒在種族二元格局的美國社會里成長之艱辛。拉森通過講述克萊爾的成長故事,揭示了20世紀美國社會的種族歧視,同時也為黑白混血兒的身份建構敲響了警鐘,強調黑白混血兒只有在黑人社會才能找到種族歸屬感,才能真正走向成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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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伊·謝·科恩.自我輪——個人與個人自我意識[M].佟景韓,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6.
[5] NellaLarsen.Passing[M]. NewYork:DoverPublications,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