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二戰對英國的重創不僅表現在政治經濟上,更深刻地反映在對人們信仰的顛覆,對精神生活的打擊,并催生出人類生存狀況的意義感與價值感的消亡。英國女性文學在經歷了二戰后短暫的靜寂之后,于20世紀60年代中期開始復蘇,并為20世紀80年代的女性文學繁盛奠定了基礎。以多麗絲·萊辛、伊麗莎白·鮑溫、珍·里斯、艾里絲·默多克、瑪格麗特·德萊布爾等女性作家在這段時期的作品為例,闡釋女性文學在作品主題方面所呈現的豐富多元風貌;探討英國女性文學走出私人空間,步入社會生活,超越狹窄的個人經驗,進入廣闊歷史時空的發展特征。
[關鍵詞]英國女性寫作;多元主題;女性文學
[中圖分類號]I3/706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3541(2015)04-0062-05
The Multi-themed Features of British Women Writing in 1960s and 70s
FAN Li-juan
(Language Academy,Harbin Normal University, Harbin 150025,China)
Abstract: The World War II brought great damages to the U.K., not only politically, economically; but deeply in subverting peoples belief, in attacking peoples spiritual life, and removing the sense of existence significance as well as the sense of life evaluation. After a short time of post-war silence, British women literature began to rise from mid-sixties. Based on surveying British women writing during the 20 years after the War, the essay tries to present and discuss the rich multi-theme features of it, focusing on the text cases of the period written by Doris Lessing, Elizabeth Bowen, Jean Rhys, Iris Murdock, and Margaret Drabble in order to draw the conclusion that British women literature has already come out of the private space to touch the wide social life, has already gone beyond the limited personal experiences to step into the broad time and space of history.
Key words:British women writing;multi-theme;post-war
18—19世紀英國女性為小說的興起和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以至維多利亞時期被譽為“女性小說時代”,涌現出簡·奧斯汀、勃朗特三姐妹、蓋斯蓋爾夫人等成就卓著的女作家;20世紀的英國女作家則不但活躍于英國文壇,而且走出邊緣,步入主流,并贏得了世界聲譽。20世紀60年代中后期,在歐美國家的第二次女權主義運動推動下,女性主義思潮日漸豐盈,女性主義文學理論逐步完善,女性研究、女性文學史、女性文學研究步入歐美大學殿堂。
二戰結束的幾年里,英國女性文學經歷了一段相對寂靜時期。20世紀60年代中后期,英國女性作家作品層出不窮:在關注女性和表現現代女性對世界、對人生、對人與人的關系、對整個人類的精神狀況,甚至對戰爭、對歷史都有深刻揭示,她們已經沖出私人空間,走向社會生活領域。
一、戰爭主題與精神探索
二戰對英國的重創,不僅表現在政治經濟上,更深刻地反映在對人們信仰的摧毀,對精神生活的打擊。冷戰更加劇了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與敵對,并催生出人類生存狀況的意義感和價值感的消亡。在法國,薩特發表《存在與虛無》,是對二戰后歐洲人精神面貌最具代表性的反映。在英國,1952年塞繆爾·貝克特創作《等待戈多》,其中描繪出的生存無意義與荒謬景象,以及20世紀五六十年代“憤怒的年輕人”所表達的工人階層生活寂寥和憤怒情緒,無不昭示著人類精神荒原已岌岌可危。
二戰后,許多女性作家都在作品中,直接或間接地描寫這場給人類造成身心重創的戰爭,以及反映這場戰爭造成的人們精神狀態迷失甚至失常的精神探索主題,其中比較著名的女作家有羅莎蒙德·萊曼(Rosamond Lehmann)、伊麗莎白·鮑溫(Elizabeth Bowen)、羅絲·麥考利(Rose Macauley)、麗貝卡·韋斯特(Rebecca West)和珍·里斯(Jean Rhys)。羅絲·麥考利的小說《我的荒蕪世界》(The World My Wilderness)把上述的主題綜合在一起。TS艾略特在《荒原》的引語中這樣寫道,圣保羅周圍被轟炸過的荒地代表了二戰后文明的瓦解。而麥考利的小說則是對父權制文明“荒原”的一種思索,這同時也是艾略特詩歌中的主題。17歲,巴巴里被迫離開法國的母親,被送到英國做律師的父親那里。她經常出沒在被轟炸過的廢墟,因為她不能在她父親所代表的“文明”社會里過正常人的生活。轟炸過的廢墟是一片“荒野”,在那里,那些被社會所忽視的人生活得像“法國抗德游擊隊員”一樣,“抵抗”著占主導地位的思想體系[1](p134)。
英國文學評論家安東尼·伯吉斯對伊麗莎白·鮑溫的《炎炎日當午》(The Heat of the Day)是這樣評價的:“沒有其他小說比這部作品更好地捕捉住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倫敦的氣氛。它以緊張而可信的細節表達了那個毫無生氣的苦難世界,在了解那個時間和地點的讀者身上非常強烈地喚起感情和感覺方面的記憶,以至于人們仿佛又在經歷著它們”[2](p68)。但這部小說的意義遠不止這點,甚至也遠不只是斯黛拉·羅德尼的故事。斯黛拉是鮑溫筆下的自由女性,有自己的職業,離婚多年,是一位已有成年兒子的母親。她有一個相識兩年的情人,但仍然與別人約會。斯黛拉敏感堅強,也能言善辯,不但對旁人,而且對自己的事業頭腦清楚。她曾說:“寧可被人看作魔鬼,也比讓人看作傻瓜強。”[3](p23)這反映出斯黛拉心理上的矛盾:渴望成為自由女性,渴望無所不能,但內心卻非常依賴異性,甚至脆弱痛苦。經歷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后,她已近到中年,而此時第二次世界大戰要她面對更殘酷的事實。鮑溫在小說中,對遭受狂轟濫炸的戰時倫敦的細致描寫,正好為斯黛拉精神的創傷提供了具體的現實,同時又巧妙地穿插了斯黛拉與羅伯特的愛情關系。從斯黛拉的離婚,她與情人羅德里克的關系(情人并不完全投入,而她卻事事為他操心),她與情人羅伯特的態度(盡管他們的關系穩定牢固,但她卻拒絕了羅伯特的求婚)等一系列事件,昭示出一個現代“自由女性”的失敗。小說還有更廣闊的人性視域,表現在對戰爭中兩個男性叛徒的描寫刻畫:凱爾韋在肉體和精神上都受到劇痛和傷害,成為叛徒;羅伯特的變節源于一種不自然和不持久的生存狀態,他是一種極端信念和抽象觀念的受害者,相信納粹德國能夠代表一種可以依附和信賴的新秩序。鮑溫從女性主義立場出發,為女性正名和辯護,自由女性的失敗僅僅是女性性格矛盾、心理不安全感和危機感的結果,而男性的失敗則是人性的徹底幻滅、信念的喪失殆盡。這既展示出作者對男性英雄形象的顛覆,也有對戰爭的控訴和人類文明的質疑和絕望。小說題目“炎炎日當午”具有雙重隱喻和象征意味——對主人公斯黛拉來說,“日當午”正是人到中年的象征,而“炎炎正午”則是她在做出決定質問羅伯特忠誠與否的巨大精神痛苦,情感與內心遭受烈日般煎熬的形象比喻。對整個英國來說,“炎炎日當午”則是這個國家和民族正遭受戰爭洗禮的高潮,整個不列顛民族經歷苦難的巔峰和歷史轉折點的關鍵時刻的象征。鮑溫在這部小說中,審視了阻礙情感和理智和諧的障礙所在,也包含愛國主義與兩性愛情之間的沖突。因此,斯黛拉和羅伯特之間的故事可以說是一種別樣的、苦澀的、并不浪漫的戰爭“浪漫曲”。
二、母性主題與女性形象探究
在女權主義思想中,母性一直都是中心話題。二戰后的英國女性作家從不同角度,抒發各自心中的母性情懷,也以開放的概念探討母性的本質,還用或激越或感傷的筆調,展示父權制度下,母性的扭曲和變態或為母性的自我犧牲正名。瑪格麗特·德萊布爾(Margaret Drabble)和AS拜厄特(ASByatt)兩姐妹都以不同的方式來關注母性。拜厄特曾說:“《女人的奧秘》(The Feminine Mystique)是為我們這代人寫就的,為我們這代被洗了腦的,認為無論女性得到的訓練還是她們的才干,女人的地位就是回到家庭、教育孩子。”[4](p103)德萊布爾和拜厄特特別善于描寫中產階級女性在大學畢業、結婚生子成為母親后的矛盾心理和生活窘境。拜厄特在《花園處女》(The Virgin in the Garden)中描寫了一位帶著孩子結婚的女人珍妮。珍妮婚后痛苦地說:“當我是一名大學生的時候,我還傻傻地想象著,有朝一日畢業走出校園后,生活會多么美好。但是我的結局是完全的封閉,與外界隔離。沒有交談,沒有思想,沒有希望。”[5](p152)珍妮代表著20世紀60年代的許多年輕女性,她們發現,辛苦得到的學位只能帶給她們比預期還少的希望。
德萊布爾早期作品的主人公不是未婚的就是離異的,她們視懷孕為豐富自己人生的體驗和經歷,而不是把婚姻作為重新建立兩性關系與母性關系的紐帶(也許婚姻是成為母性身份的浪漫)。在《磨礪》(The Millstone)中的女博士羅莎蒙德是一位特立獨行的全新女性。她熱愛事業,崇尚自由,拒絕婚姻,回避性愛,采取一種獨斷決然的偏激姿態,不讓任何男性主宰自己的情感和生活。不料唯一一次“情不自禁”使她意外懷孕,成為單身母親,承受了獨自養育孩子的種種艱辛,歷盡痛苦異常的心理磨礪。為了捍衛自己獨立的人格和生命的尊嚴,知識女性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陷入了自我封閉的怪圈。難道女性的自強自立必定以女性的自我封閉和兩性的相互疏離為代價嗎?《瀑布》(The Waterfall)中離婚后的簡·格雷逐漸渴望性愛,渴望生孩子。生孩子使她回到一種懷有戀母情結的幼年時期,“像被包在熱乎乎的子宮一樣的房間里”[6](p22)。她同堂姐的丈夫詹姆斯發生了性關系,而對詹姆斯來說,作為一個男人只是做了一件滿足女人需要的事情。兩個人由此重生:“她像是他的后代,就如同他躺在她的兩腿之間,兩者合二為一。”[7](p73)《金色的耶路撒冷》(Jerusalem,the Golden)出版后引起強烈的反響,《泰晤士報》的文學增刊版上曾評論這本書說:“它的每章每節都閃爍著智慧,如果把德萊布爾同喬治·艾略特相提并論,顯然有些過譽,但也并不全無道理。50年后,如果人們要了解60年代的英國女青年們的情感世界,這本書以及她的其他作品是必讀之書,盡管它不會對那一時代做一個全面的勾畫,但起碼也是大部分,而且是十分真實的。”[8](p35)本書是以20世紀60年代英國倫敦為主要背景,通過對一個名叫克拉拉·毛姆的青年女學生情感生活的描寫,反映當時英國青年一代的愛情觀和生活觀,他們對美好事物的向往,對自由的追求,在實現自我方面所做出的努力和犧牲,對傳統的反叛,以及他們內心的苦悶和彷徨。作品也從另一個側面揭示了當時英國家庭生活的刻板和沉悶,人與人之間的冷漠和親情的淡薄,以及人性虛偽的一面。同時,我們亦可以看到,當時年輕女性一代渴望真情,追求社會交往,尋求浪漫和新奇刺激等特點。
20世紀50年代,人們期待重新考察和審視女性的歷史。麗貝卡·韋斯特的小說《溢流的噴泉》(The Fountain Overflows)是三部曲中的一部,另外兩部《真實的夜晚》(This Real Night)和《羅莎蒙德表妹》(Cousin Rosamund)直到韋斯特死后才發表。三部曲試圖通過圍繞一個“母系家譜”來重建女性歷史,強調姐妹情愫。韋斯特說,這是一部關于“藝術家生活的艱難”。小說中的藝術家,鋼琴師羅絲和她的姐姐瑪麗在一個母系家族成長,她們的技能都由母親傳授,她們的職業似乎是她們身份的重要組成部分。描述女性藝術家(而不是傳統的單身英雄男子形象)在社會歷史上的成長發展是以前女性作家的小說中從未涉獵
的。
長期處于父權制壓抑下的女性的“正常”反應結果就是精神失常,這使女性失去了自主的身份意識,也使女性的性需求被認為是不正常。精神失常是20世紀60年代的兩部女性主義小說的重要主題,即多麗絲·萊辛(Doris Lessing)的《金色筆記》(The Golden Notebook)和珍·里斯(Jean Rhys)的《藻海無邊》(Wide Sargasso Sea)。萊辛曾說:“寫《金色筆記》是仿佛女性解放運動的這種態度已經不存在了。”萊辛的《金色筆記》是女性體驗的重要認定(除了其中有爭議的性高潮特權),它打開了“書寫身體”過程的文學寫作大門,并成為20世紀80年代女性文學創作重要的話題。萊辛自己這樣評價:“它描述了很多有關侵略、敵視和憎恨的女性感情,并把它們都寫了出來。很明顯,很多女性所想的、所感受的經歷都以驚人的方式表現出來了。”[9](p11)它與萊辛以往的小說有明顯的差異。小說以斷斷續續的形式,戲劇性地描繪了“呈現”安娜·伍爾夫經歷的不可能性。不論是現實主義者“自由女人”部分,還是筆記本部分都不能準確地表達這種現實。“安娜有一個黑色的筆記本,這與作者安娜·伍爾夫有關;一個紅色的筆記本,與政治相關;一個黃色的筆記本,在里面我改編了我自己的經歷;還有一個藍色的筆記本,用來寫日記”[10](p2)。
正是這種分類的本身才是一個問題。在“金色的筆記本”里,通過她和索爾的風流韻事,安娜體驗到自我的失去,就像安東尼·懷特的克拉拉一樣,導致她走到自我的邊緣:他們“‘分類成了彼此”[1](p186)。在浪漫情節的否定中,安娜和索爾經歷的邊緣是“傳統幸福結局的拙劣模仿,兩個成為一個,代表了社會生活的條理性”[1](p186)。與麥考利一樣,萊辛把二戰后的世界秩序混亂和父權批評連在一起(而后又統治了男性作家)。小說對現實的偏離不僅可以被理解為統治二戰前英國,乃至整個歐洲的父權秩序的瓦解,還可以被理解為對法國女權主義思想的期待,尤其是女權主義者露西·伊利格瑞(Lucy Irigaray)關于理想的女性文本就是破壞線性進展的理論,正如她在《窺鏡,作為他者的女人》(Speculum of the Other Woman,伊利格瑞)中宣稱的一樣,按照克里斯蒂瓦的理論,“女人的時間”是圓的,安娜說起她的女兒:
有時我把她看作一個嬰兒,感覺她就像是在我肚子里,有時我覺得又好像看到她不同年齡的樣子……這就是女人的視角。任何事物都是不斷變化的。[10](p268)
同樣,安娜的垮掉既是萊恩的精神破裂概念的體現,也是以這種方式來呈現一種新的靈魂整體,還關系到女性作者對于反映現實的癲狂描繪。
關于浪漫情節最極端的改寫也許是珍·里斯的《藻海無邊》,這部作品的重要意義在于,它賦予羅切斯特的前妻——《簡愛》中的瘋女人發言權。在里斯改寫后的文本中,羅切斯特拒絕了還未變瘋的前妻克里奧爾·安托科士威的性欲望,而使她變得瘋瘋癲癲,這就是世襲的精神失常的一種標志。當《簡愛》用浪漫情節把一個將要完成的個人意識編成喜劇的時候,里斯的故事卻展現了支撐故事情節的經濟與社會結構,并揭露出它們是造成女性的致命弱點所在。顯然,兩部小說有著緊密的聯系,《簡愛》中的形象在里斯的描寫中,時明時暗,或石頭,顏色,許多鏡子,月亮,一些夢境,連衣裙。《夢回藻海》例證了“房間,房子,風景,大海”的輪廓。安托內特,一個既不被白人社會,也不被跟他一樣遭受排擠的黑人社會接受的人,被孤立在兩片充滿海藻的無邊藻海中。美麗而溫暖的加勒比海是一個進入了最后墮落的伊甸園,安托內特就是從此地漂流到英國的。這片土地“是我倍感凄冷,沒有任何歸屬感”。里斯的小說先于吉爾伯特(Sandra Gilbert)和庫巴(Susan Gubar)共同合著的《閣樓里的瘋女人》(The Madwoman in the Attic),此書中集中描述了這位瘋女人,把她說成是19世紀另類的女主人公,同時認為,小說體現了作者釋放被父權制束縛壓制已久的怒火。無論如何,把安托內特看作“簡的最真實和最黑暗雙重形象”,從而使里斯對于白人簡優于安托內特特權的復雜認識和理解趨于簡單化,要知道安托內特也被黑人泰亞懷疑和質疑過。里斯提出了關于種族問題,殖民問題及女人之間的“差異”等問題,而這些問題成為20世紀八九十年代女權運動和后殖民理論中的關鍵問題。
三、哲學觀照與人生思考
艾里絲·默多克(Iris Murdock)在20世紀50年代開始寫作時,更多人傾向于是把她列為“憤怒的年輕人”之一,而不被當作女權主義作家。部分是因為她逐漸選擇男性口吻來敘述故事,更多的原因是她關心和注重對宗教和哲學的元敘述,對善與惡本性問題的哲學探討。她對薩特的哲學理論和文學論述有深入的研究,重視意識的深刻闡述、存在主義哲學與英國哲學的對應關系,并認為小說是探索人類生存狀況的重要方式。
當代倫理學家泰勒這樣評價說:“眼下的道德哲學,尤其是在英語世界(但不僅僅是),給道德以某種過于狹窄的關注……這種哲學傾向于把注意力集中在怎樣做是正確的而不是怎樣生存是善的,集中到界定責任的內容而不是善良生活的本性上:它沒有為我們所愛或忠誠的對象,或像默多克在其著作中所描繪的,作為注意力和意志特別關注的善的術語留有概念上的空間。”[1](p36)她的《被砍掉的頭》(A Severed Head)盡管被批評其走馬燈似的兩性關系描寫令人難以接受,但其實它是關于“權利政治和法西斯主義心理和制造神話語言的研究”。與女權主義人造語言理論相反,默多克的小說更多地關注人性,來避開在她第一部小說中所使用的語言體系。
元小說形式更為明顯的是《黑王子》(The Black Prince)具有后現代文本特點。如同她大多數作品一樣,注重偶然事件和在藝術上體現的困難。小說運用第一人稱敘述,敘述者布蘭德里·皮爾森運用了多種形式的序言和伏筆,不斷地減少自己的陳述,并加入了不同的敘述角度:小說有2篇前言,6個后記,而后記中的4篇是小說中的4個人物從各自不同角度和視角出發,對布蘭德里事件闡明自己的看法。通過布蘭德里在40年里寫的3部短篇小說和他的對手,一位多產的小說家,默多克表達了她的焦慮之一:如何在表現社會真實現象的“新聞”小說和注重形式的“精英”小說間做出選擇。而默多克在《反對枯燥:爭辯草圖》論文中提到,這兩種形式都不適合。她認為,文學的創作過程是為取得自由而奮斗的過程,而自由意味著認識了解和尊重自我以外的事物。作家的任務是承認現實的多變性與偶然性,看到事物的本來面目,從而表現真正的現實。默多克深感宗教之沒落及公認權威之喪盡對西方社會文化與生活產生的巨大影響,看到人的心靈和精神生活的重要,她的人物也不斷力圖追求精神滿足;并且小說中常帶有神秘、不可解釋的力量存在或有神秘色彩的象征出現,對人物的命運產生微妙的影響。如《被砍掉的頭》中的砍下的頭,《沙堡》(The Sand Castle)中的吉普賽人,《鐘表》(The Clock)中的大鐘等。默多克早期小說表現了她出色的文采與哲學思想相結合的藝術特色,用怪誕的現象來表達充滿了偶然與反常的現實。在《獨角獸》(The Unicorn)中,她筆下的海岸景象是:史前遺存下的巨石、高架在石柱上的古墓碑、大片的食蟲植物群、黑色的砂巖等等,神秘與毛骨悚然的感覺油然而生。她將怪誕與現實結合在一起,而又不是人感到小說缺乏現實感, 一方面出于作者在細節描繪中極盡淋漓,使讀者如臨其境;另一方面,是作者在描寫怪誕情節時,持冷眼旁觀的態度,從一旁可以觀察人物思想中存在的怪誕因素,而使人感到不是作者主觀所為。在《網下》(Under the Net)中,杰克在巴黎追尋安娜的片斷里,景物描寫栩栩如生,但追尋情節本身卻使人感到難以置信,仿佛是人在夢境中的行動。
默多克認為,人的生活是沒有一定之規的,是可怕的,是受機遇與需求支配的,沒有任何慰藉可言。她小說中的一些人物也具有這種觀念:感到生存無意義,一切都是同樣的有價值又無價值。正如她自己在《薩特:浪漫的唯理論者》所說:“小說是對人類狀況的反應與評論,是這樣一個時代的典型產物,尼采的作品,弗洛伊德的心理學,薩特的哲學就屬于這個時代。從影響而言,小說勢必是比上述提到的都更為重要的一種作品。”[11](p54)
英國女性文學在經歷了二戰后短暫的靜寂之后,20世紀60年代中期開始復蘇,并為20世紀80年代的女性文學繁盛奠定了基礎。女性作家以其敏銳的文學創作意識和成熟的藝術風格,對當今西方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諸方面進行了全方位的觀照,涉及廣闊的地域和多重社會層面,十分準確地揭示了當代英國社會時弊和現代人的精神危機,她們的作品因而獲得了一種厚重的歷史性和強烈的時代感。她們的作品已走出“私人空間”,步入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超越了狹窄的個人生活經驗,進入了廣闊的社會歷史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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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哈爾濱師范大學教授,文學博士)
[責任編輯 吳井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