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肯定不只是一個形容詞

孫昌建

排隊買票的時候還是大雨如注，過安檢時卻已陽光燦爛了，于是我便心理暗示道：這泰姬陵之行一定是吉兆啊。

事實上每一次出遠門，我都是有心理準備的。如果天天只想吃油爆蝦和魚頭豆腐湯，那待在杭州就可以了，又何必漂洋過海行萬里路呢？

但一到印度，還是給了我三個下馬威：一是接機的人遲遲不來，來了之后還把寫有漢字的牌子倒著拿；二是機場里到處都是荷槍實彈的軍人，且那些軍人個子都特別高；三是馬上被告知不能喝自來水，在賓館把自來水燒開也不行，得用礦泉水燒，每人每天發一大瓶水。一到賓館再看圍墻外面還睡著不少的流浪漢，而大街上是汽車摩托車自行車和牛車的并駕齊驅，還有一種叫嘟嘟車的，就像我們這里小三卡，它好像能塞進無數的人，兩邊還要“掛”著好幾個……天哪，這可跟我以前電影中見到的大不相同啊！印度，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印度嗎？

我興奮了，這不正是我要想看的嗎？凌亂，無序，豐富，蕪雜，多元，且超出你的預想。到了那里我成了“外國人”，因為除了我的同伴，我沒法用語言跟外界進行交流了，洋涇浜的英語也沒什么用。據說印度使用的語言有幾千種，車開出去兩個小時，可能就到了另一民族的地盤上了，所以還是用眼睛去感受吧。

回到泰姬陵。這是印度的招牌，相當于中國的萬里長城。這個文明的古國，有一點是跟中國相似的，即那些名人的陵墓很有名，也就是說“死人”似乎才是古老文明的標桿，這泰姬陵便是一例。簡單地說，這只是一個皇后的陵墓，但卻又是一個偉大的建筑，而偉大當然可以有很多的解釋，但又解釋不清，有時又會用形容詞去解釋形容詞，諸如悠久啦獨特啦藝術高超啦，諸如此類的。如果是在學生時代要寫一篇說明文或游記，那我一定會把這些詞一一用上用好，但我現在的游歷可以任性一點了，完全不需要做這樣的作業了，所以泰姬陵雖然很有名，但就是到此一游，拍了照片，如此而已。

而我更想了解的是印度人，但因為語言不通，交流會有障礙。遞給門僮的香煙他們會接受的，也碰到過伸手問你要的。而在車上街上但凡我舉起相機伸出長鏡頭，孩子們一律都是給我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容，這種笑容像空氣和藍天一樣令人難忘。在某個神廟前，碰到二十來個高中男生，只能說從模樣上去判斷，我給他們拍照，又跟他們合影，最后還互留了伊妹兒，可惜的是回國之后那留的小紙條找不到了。后來從電腦上看相片，我覺得笑容真是全世界通用的語言，它就來自身體來自精神，而不是哪個家長或老師要求他們做的。

還有一次，我和同伴看到街頭的一個ATM機，判斷玻璃門后面即是一個銀行，于是我們想換一點盧比（印度的貨幣），進去之后比畫了半天也未果，后來搞明白，他們那里是不能用美元換盧比的。這時從柜臺里面出來一個女生，示意要帶我們去換，當時我們想象一定就在旁邊，于是就跟著她去了。這個女生穿著銀行的職業裝，氣質像個白領。她帶我們走啊走啊，我和同伴相互交換了好幾次眼神，因為不得不多留個神啊！憑我們的經驗，如要操作中國的ATM機，那上面必然會出來不少的提示，大意就是提防騙子，于是我們決定，我留下守望，萬一不行馬上打電話報警（因為事先存了報警電話的），同伴即跟隨她去……這時我一個人待在那里，腦子里過了好幾遍電影：同伴被五花大綁了，被勒令拿出美元；或者說換來的只是假幣，這個女的是他們的同伙；或者是這個女的問她要“介紹費”……不好意思啊，所有的中國式想象都出來了。最后同伴笑瞇瞇地來了，旁邊走著的還是那個女生。我們道別，說了好幾遍“三克油”，然后同伴和我又相互嘲笑，是啊，我們太壞了，我們把人家想象得太壞了！

值得一說的還有導游，他一開始就用十分流利的漢語說，我們印度的導游是國家旅游部管的，跟你們中國屬于旅行社管是不一樣的，其言外之意我也聽出來了。后來交談多了才知道，他在北京留過學，其志向是做一名大學教授，但現在還做不到，所以才暫時地做了一名導游。于是我們談了不少民族的宗教的以及改革開放的諸多話題，如果你要指望這樣的導游一上來就給你表演印度歌舞那是不現實的。他當然也帶我們去購物場所，但還是極大地照顧到了我們的面子，他時不時地說，你們中國比我們開放早了幾年，但我們印度是亞洲最大的民主國家……呵呵，這個我就不跟他爭論了。

后來有人問我印度到底怎么樣，我很難一言以蔽之，關鍵是你想看什么，你是帶著什么樣的眼光去看的。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印度是個偉大的國家，這種偉大不僅體現在它的歷史文化和建筑上面，更體現在它的一個個具體的人身上，這是很難用形容詞去形容的那種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