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凡
愛化妝,也愛關注反恐議題
考文垂位于英格蘭中心,是座千年古城。克爾斯蒂五年前就在當地選美比賽中表現不俗,成為“考文垂小姐”;2015年,她再次以考文垂小姐的身份殺入選美大賽的決賽,競逐屬于英格蘭小姐的桂冠。就在克爾斯蒂準備英格蘭小姐的選美比賽時,她也在緊鑼密鼓地撰寫自己的碩士論文。
泳裝秀,晚禮服秀,才藝秀……這是考文垂小姐克爾斯蒂世界里的關鍵詞。她大學時還少女心地寫過一篇很長的博客,討論各種不同晚禮服的搭配。國際政治、恐怖主義、安防政策……這是考文垂大學“恐怖主義和安全問題”碩士克爾斯蒂世界里的關鍵詞。她在接受采訪時還對恐怖主義的當前形勢進行分析,認為一個比較麻煩的問題是年輕人在網上表現出的“激進化”。
如此格格不入,偏偏又共生共融。
“我知道這很不同尋常,一個政治家參加選美!但是,我想在這兩樣上都取得成功。”克爾斯蒂對國際關系有濃厚興趣,其本科畢業論文討論的就是9·11后的反恐問題。這可不是一篇粗制濫造的作品,它拿到了獎學金,然后,克爾斯蒂繼續攻讀為期一年的碩士學位。新學期尚未開始,她已經躍躍欲試,在私人博客上寫道:我已有明確的研究方向,馬上就可以著手為論文收集數據。
克爾斯蒂非常清楚自己想干什么。去參加選美比賽,和決定投身國際政治一樣理所當然,甚至連目的都如出一轍:為需要的人發聲,為世界做點改變。這是一個25歲姑娘的自我要求,她說,你不需要成為總統,你只需要像總統那樣思考問題,你就能為世界創造些許不同。
然而,選美和寫論文,都不是什么輕松事。如果如此野心勃勃,想把兩者都做好,那就——加班加點,拼吧!“我每天都寫到凌晨。”克爾斯蒂說,選美期間,她的重點是攻克論文第二章節。這個章節比較棘手,審視全球保護方案框架下,軍事干預和不作為之間的成本比對,需要運用國際法、哲學和倫理學相關領域知識。她不得不迅速在這些學科進行積累,達到碩士水平的理解深度,然后才能做出最為簡潔有力的分析。不過,學霸克爾斯蒂表示,這些不是問題,她知道自己都能搞定。
聽起來真是霸氣側漏。但克爾斯蒂接下來的一句話,立馬讓高冷的學霸形象破滅:“時間緊迫。但每隔半個小時我就會發現,咦,我怎么又在網上淘起了高跟鞋?”
閱讀障礙,計算障礙
在網上流傳甚廣的一組克爾斯蒂的照片里,她只著黑色內衣,外搭白色西裝,畫著綠色眼影,卷發,凹出一個性感的姿勢,眼神迷離,嘴唇微張。
有網友評論說:有殺氣。確切點說,帶有一股女王范。想到她的專業和她要當政客的野心,人們實在無法只把克爾斯蒂看作一個嬌滴滴的性感尤物。不過,擁有強大氣場的克爾斯蒂,也有過一段畏畏縮縮的日子。“我覺得我是垃圾,毫無用處……我的自信被一點點消磨殆盡……”
因為,克爾斯蒂患有閱讀障礙癥。它無法治愈,患者不得不一生背負其前行。
克爾斯蒂先是發現自己無法像其他孩子一樣正常拼寫,她拼不出最簡單最短的詞;她可以默寫其他語言的句子,但讀不出自己的母語。這種感覺就像撞上了一面墻,是的,她就是做不到。好在這一切漸漸好轉。克爾斯蒂到現在依然無法順暢閱讀,但至少拼寫不再成為大問題。字母在她眼中,很容易變成一串七零八落無法理解的字符,但她依然堅持每周閱讀三本書——她不會讓任何東西阻礙自己完成既定規劃。
這一段克爾斯蒂可以輕描淡寫帶過。但是,計算障礙,才真正讓克爾斯蒂備受折磨。這是閱讀障礙癥的臨床表現之一,克爾斯蒂認不出數字,無法做跟數字相關的任何事情。對,就是任何事情,包括看懂商品的標價,看懂車票上注明的日期,更不用提加減乘除。
克爾斯蒂喜歡音樂,而且頗有天賦。她會多種樂器,但她看不懂音樂的簡譜——因為音符用數字表示。小學期間的小提琴課上,因為看不懂曲譜,克爾斯蒂總成為不和諧的音符。老師對克爾斯蒂的表現無法理解,她當著全班的面歇斯底里大吼:“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訴我現在幾點鐘嗎?”
克爾斯蒂扭頭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她只看到一堆數字和兩支指針。她看不懂,她甚至無法區別那堆亂糟糟的數字有什么不同。
對閱讀障礙者來說,他們的痛苦,一是來自閱讀的吃力,二就是來自他人的誤解。克爾斯蒂恐懼每節數學課,她恐懼去超市購物,她恐懼去搭乘火車,到最后她恐懼跟朋友一起出門,因為與普通人的比對,更顯得她一無是處……總之,—遇到數字,她的內心就是崩潰的。但老師們并不理解她。克爾斯蒂在其他科目上表現良好,只在數學上一塌糊涂。老師對她的父母說,既然克爾斯蒂的其他學科成績這么好,就不該在數學上表現得如此糟糕。這種簡單粗暴的以此類推法,讓克爾斯蒂深陷自我懷疑和自我否定。就連她那時的朋友,都篤定地對克爾斯蒂指出,她將一事無成。
“我那時從沒想過能上大學。”克爾斯蒂話鋒一轉,“但現在我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而我那位朋友現在在哪兒呢?她已經因為課程太過費勁而放棄學業了。”
在曠日持久的“數字大作戰”后,克爾斯蒂意識到,不會有比這更可怕的事情了。她因此反而更加了解自己。由于這種天生缺陷,克爾斯蒂不得不努力提升自己其他方面的技能,作為彌補。為了能夠帶上數字一起思考,克爾斯蒂要改造自己的思維方式和分析過程;她還要一遍遍告訴自己,說服自己相信,她能做成任何事情;她給自己培養樂觀心態,這種心態支撐她在每次失敗之后仍然堅信,凡事皆有可能。
“我用這種心態,教會自己看時間,教會自己數錢,教會自己算賬。”克爾斯蒂甚至挑戰了更高難度的會計課程,上了三天,學會了如何打理商務賬戶……音樂,政治,哪個更愛?
這成了一個逆襲的故事。
現在的克爾斯蒂,還能在論文里用到一些描述經濟損失量、人口死亡數之類的“大”數字。克爾斯蒂并沒有詳細描述自己究竟如何翻過了計算障礙這座大山。她只是這樣在博客里寫道:閱讀障礙狠狠拖住了我的腳步,但也逼著我做出積極的改變。為什么我能在別人感到困難的領域取得成功?因為,如果我沒有超乎常人的決心和意志力,我根本不可能從生活的谷底掙扎出來。
她別無選擇。面對計算障礙,她只能硬著頭皮上,要么勝利,要么“死亡”,沒有中間路線。
克爾斯蒂的學術能力不是天生。在相貌上她或許得了上帝青眼,但在閱讀能力上,她又遭遇了某種剝奪。但,當考文垂小姐在慈善活動上為兒童募款,在臉譜上和網友討論核裁軍問題,誰能想到,她曾深受閱讀障礙和計算障礙的困擾?她終于成了過來人,能給后來者提出意見。“自信,是最大的關鍵。”她說。她將這種自信用于學業,用于選美,也用于她一直熱愛的音樂。
其實,克爾斯蒂常常被問到,音樂和政治,你對哪個更有興趣?
她對這樣的問題頗有微詞:為什么一定要選一個?這兩樣東西都讓她震顫,讓她感動,讓她著迷,完全沒必要分出一個高下。“我一點都不認為,政客或政府政策顧問就該擺出同一副一絲不茍的面孔。我們可以做多面人。好在,我認識的好多朋友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興趣愛好,他們是我的同路人。”
所以,兼具反恐專家和考文垂小姐的頭銜,這沒什么。作為一個有著政治野心的女人,克爾斯蒂同樣有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婀娜娉婷從臺上走下的權利。或許對克爾斯蒂來說,平日里研究反恐和全球安全,壓力大了去音樂會彈首曲子休憩一下,興致來了報名選美大賽感受一下,才是一種正常的生活。
責任編輯:尹穎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