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古代的選賢舉能

童麗華

早在西漢宣帝時戴圣編撰的《禮記》中就提到“選賢舉能，講信修睦”，那么歷朝歷代是如何做到選賢舉能的呢？

漢之前由賢士為門客或游說，被人主賞識而得以施展才華。傳說中姜太公垂釣于渭水之濱，以直的魚鉤，釣愿者之魚。姜太公呂尚用這種愚蠢的釣魚方法，起到了一傳十十傳百的廣告效應。適有文王夢熊遍尋天下賢士，聞聽此事，禮賢下士，君臣相見恨晚。后來演繹出一段傳奇的封神演義。蘇秦張儀之輩皆以言獲君主賞識而千古之名。

漢及之后的朝代一般都是通過各級各層的官員推選社會賢能之士為公眾事業服務。漢代以孝治天下，所以由地方長官推選，如孝廉，意思是“孝順親長、廉能正直”，曹操就是孝廉出身。如果推薦不當，作為推薦者的官員是要受到朝廷的處分。

清明的政治能阻止貪瀆。但吏治混亂的時代，推薦制度的存在，一般寒微階層是難以進入上層建筑的，因為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如左太沖在《詠史》中“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抒發對西晉門閥制度埋沒人才的憤慨與不平。這在政治不夠清明的各朝代末世鬻官買爵更是人皆共知的社會潛規則，漢末童謠“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就是真實的反映。

一般認為隋朝之前沒有正式的公務員考試。正宗的公務員考試當推科舉考試。科舉考試由隋文帝首創，它從根本上動搖了門閥大族的勢力，到唐代詩人劉禹錫吟誦的“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來看，世家豪族的影響基本式微。因為一個新興的階層正在崛起，那就是由科舉而晉升的士大夫階層。

科舉考試由隋代開始，到宋代基本成型，至明代到達鼎盛時期，終止于1905年，歷時1300年，對中國傳統社會影響深遠。科舉被世人認為進入官僚階層的正途。這種遴選人才的制度更被西方學習而成為一種選撥文官的制度，現在的公務員考試也可以說是科舉制度的繼承和發展。科舉產生出了一大批燦若星辰的人才——善于治國安邦的名臣、眾多有杰出貢獻的思想家、文學家、學者、外交家、教育家等文化名人都是出自狀元、進士或舉人之中。科舉考試也極大地促進了社會各個階層的對流——高官家族如果沒有仕進則向下流動，平民階層若有出類拔萃的人物，變身為官僚階層，“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說的就是后一種情況。世人對仕進之人的頂禮膜拜，不僅因為中科舉的人數少，類似于現代的中五百萬大獎，上表也可以看出中進士的人實在是寥落晨星；而且也因為可以獲得巨大的社會地位和經濟實惠，這在《范進中舉》中已詳盡描繪，不再贅述。

古代公務員考試制度對社會的影響是方方面面的，參與考試的人員眾多，但后世由于人口的增加，而朝廷選撥的公務員數額有限，這么多不曾考取的讀書人出路何在呢？一是為幕僚（即現在的智囊，前代的門客），如晚清大員左宗棠考取舉人后，屢試不第，改為做幕僚，受賞識被舉薦做官，立下赫赫戰功。二是做刀筆小吏，如做檔案的抄抄寫寫或試場的謄寫，孔乙己大約做的就是這種行當。三是家有田產，過著半耕半讀的生活，出世入世本也是古代讀書人的為人之道。四么，教學兒童，相機再入試場。士農工商，最不濟也做做生意。吾鄉寧波，文風鼎盛，出過很多進士，明朝以降，買賣已熾，俗語“無寧不城市”，是因為我們寧波讀書人大多愿意放下身段，做前人最為不齒的食利者——商人。孔乙己的悲劇在于他的性格悲劇，也在于身處“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時，死守教條不知變通。例如孔乙己教小伙計些茴香豆的“茴”字，還停留在義理考據，而別人家（指前清赴美幼童）已越洋過海格物致知去也。絕不能再教學的時候輕率地說一句孔乙己學的都是無用知識，要知道那對研究古代漢語的人是多大的打擊呀。

古代公務員考試試題一般寫策論與詩詞，到明代中期后定型為考八股文（殿試指考進士只考策論），考試時間一般為三天。最為后代詬病的則是八股文，在文章形式上有種種規矩，是最難寫的文章，但經過層層選撥的的確大多是人才。八股文又稱時文、制藝等，需要經過特殊而苛刻的訓練，會寫八股文的不一定是才高八斗的飽學之士，如中舉的范進連劉基參加洪武年間科舉考試的毛病都不能指出來，這也許是后來八股文臭名遠揚的原因所在吧。而這又是另一個研究的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