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就是生活方式

陳原

什么是文化，似乎早已不言自明，但無數事實也告訴我們，一方面，文化可以被說得寬泛無邊;另一方面，又可以被看得十分狹窄，好像就是在那里吹拉彈唱而已。

校園文化是一個人人都認為很重要的文化，于是，詩社、樂隊、合唱團、美術班，再加上舞蹈、模特、體育，應有盡有，可以撥款，可以加分，可以特招，還可以外出參加比賽、贏得大獎。但同時，有的校園卻以堂而皇之的理由將流浪狗亂棍打死，然后血淋淋地丟棄在垃圾桶里，而很多流浪狗還是因為學生棄養的結果;有的校園可以出現“少爺”的稱呼，為了“少爺的安全”，又有了緊隨而來的“家丁”，這種現象還曾經被默認;有的校園紙張浪費、飲食浪費、用電浪費、水資源浪費，已經是持續多年的事情;在校園里開豪車擺闊，恐怕也非個案。所有這些，看起來，與文化沒啥關系，其實，這些才是校園文化缺失導致的。

人與自然、與其他動物的關系，是一種文化;人的責任擔當，是一種文化;人與人平等相處，更是一種文化。文化就是我們的生活方式，包括品質、情操、修養，而校園正是培育品質、情操、修養，也就是培育文化的所在。假如生活方式不屬于文化，而僅僅是活法，那么，文體活動再活躍，獲獎再多，也不過是競技。有技術并不等于有文化，文體的最終目的只有與培育健康的生活方式結合起來，才具備了文化的內涵。一個校園一旦真正具有了文化，其環境是和諧的，其人際關系是友善的，無論多么大的理由都不會簡單粗暴地對待小動物，都不會將同學分為高低，都不會暴殄天物，因為校園里的一切都關乎心靈，關乎育人，關乎我們社會的未來。

企業文化已經被復制了無數遍，好像是個企業就能擁有企業文化。事實上，無論唱歌凝聚精神，還是辦晚會匯聚才藝，很多所謂企業文化都顯得非常功利，也十分偏狹，有的是在扶植對老板的忠誠感，有的僅僅是大伙聚在一起樂和樂和，目的無非是更多地干活。這樣的企業文化，與養育現代企業的價值觀念、道德規范、行為準則、經營環境無關，也不大可能培育起情操和涵養，短期對企業利潤或許有益，但無助于員工的精神生活，更無助于社會進步，最終也無助于企業的長期發展。因為對社會缺少擔當，對員工缺乏關愛的企業，是短視的企業。

社區文化近些年比較盛行，每個社區都建立了文化站，擺著書，放著琴，還購置了體育器材，舞蹈更是熱熱鬧鬧。可是，當你走進有些社區會發現，垃圾可以隨便扔，汽車可以肆意擋著道，業主與物業的關系一直處于緊張狀態。這種內涵狹隘的社區文化，很難改變社區居民的生活方式，而有價值的社區文化，內涵應該更為豐富，不但可以活躍居民生活，更會提升生活品質，建立鄰里友好關系，改善人們的生存環境。

有一位作家說：文化？它是隨便一個人迎面走來，他的舉手投足，他的一顰一笑，他的整體氣質。他走過一棵樹，樹枝低垂，他是隨手把枝折斷丟棄，還是彎身而過？一只滿身是癬的流浪狗走近他，他是憐憫地避開，還是一腳踢過去？電梯門打開，他是謙抑地讓人，還是霸道地把別人擠開？一個盲人和他并肩路口，綠燈亮了，他會攙那盲人一把嗎？他與別人如何擦身而過？他如何低頭系上自己松了的鞋帶？他怎么從賣菜的小販手里接過找來的零錢？對文化的這樣一種理解，不無道理。

（摘自2014年11月27日《人民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