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霞


巨野新名片:
從罐子湯到牡丹畫
由濟南乘坐火車三個多小時可到巨野,前往巨野之前,記者對這座城市的印象不過停留在伏羲氏農耕漁獵于“大野澤”的傳說。
下午16時左右,進入巨野縣城,搭乘出租車,記者詢問巨野可有什么旅游度假去處,有何特色小吃,出租車師父思量半天,“旅游?真沒有。吃罐子湯!還可以買牡丹畫。”
巨野位處菏澤東部,毗鄰濟寧,為四省交界地,在原本GDP排名在整個山東便不太靠前的菏澤,巨野這座在菏澤市亦不太突出的縣城,亦無太多讓人記住的標示。
“有牡丹,也有羊湯,但在曹州和單縣的名頭之下,不怎么顯眼。”司機介紹,“如今,工筆牡丹畫倒是有些出名了。”
巨野縣的罐子湯由粉絲、羊肝、羊肺煮成,加胡椒粉等,火候頗好,是當地深以為傲的特色,記者嘗后并不覺和在魯西南的各種羊湯、羊雜中有何獨樹一幟之處。
至于工筆畫,卻首先在從業人員的范圍之廣上引起記者好奇。記者出發前聯系巨野籍的朋友提供采訪線索,一口氣朋友便找到七八個從事工筆繪畫的熟人。
“從90后到50多歲的老太太都有,還有很多書畫院、書畫培訓學校,你要采訪誰?”朋友問。
等到了巨野縣縣委宣傳部,巨野縣委宣傳部新聞科副科長徐巨轉接待了本刊記者。
“整個巨野縣有四個繪畫專業鎮、500多個專業戶,全縣有省級以上美協會員35人。全國80%的工筆牡丹都出自巨野。”徐巨轉簡略介紹,隨后幫助聯絡了巨野縣書畫院院長、洪廟村農民畫合作社負責人、農民畫家孔慶臣等幾人。
前往書畫院前,記者當晚于縣城老汽車站附近約談了第一個采訪對象,19歲的巨野畫師姚樹偉。
出生于1996年的姚樹偉學習繪畫已有三年,“不大愛讀書,就拜鄰居為老師,學畫工筆,一年才出師。”目前這個90后的男孩兒每月大概可以收入3500元左右。
“我畫的慢,不像他們一樣純為了賺錢,還想提高畫技,一個月只能畫三四幅。老師在淘寶上給拍賣,每幅可以賣到1000元左右。”
沒和同齡人一起進入學校的姚樹偉顯得有些內斂,“并不大跟同學來往,他們都在外地工作或者讀書。”清晨起床姚樹偉便在家中作畫,中午則幫開飯店的媽媽收拾、打掃。
“我還不是最小的學員,還有初中退學來畫牡丹畫的。另外就是一些大媽,年紀比我媽媽還要大。”據姚樹偉介紹,因為當地繪畫的氛圍比較濃厚,母親并不反對自己退學,并準備再送他前往北京培訓學習。
而在姚樹超居住的巨野汽車站對過,萬堂村附近就有幾十名繪畫從業者。“我們這兒的阿姨打麻將的少,大都跳廣場舞、畫畫,看電視劇的也少。”姚樹超說。
據巨野縣宣傳部門提供的數據,目前巨野農民畫師超過6000人,培訓班60多處,裝裱室50多家,跑市場的200多人,常年從事繪畫相關行業人員超過1.5萬人,每年人均收入1萬至10萬元,超過菏澤市平均收入。
婦女背著孩子來作畫
3月16日上午,記者前往巨野書畫院,院長陳廣超接待了記者。
巨野書畫院位于巨野縣城環境最好的洙水河公園內,占地面積3萬平方米,室內面積八千多平方米。
進入一樓大廳,一塊“扶貧項目——繪畫產業展示圖”的展板赫然在目,展板將帶領三百多人開辦的洪廟村繪畫合作社的姚桂元,巨野縣繪畫產業帶頭人、手下有五百多戶農民繪畫成員的牡丹畫院院長陳景芝,通過繪畫成為省級美協會員的農民畫家孔慶臣等以及他們各自的大概年收入、代表作品一一圖文介紹。
展板右側是一幅繪畫產業扶貧地圖,4個繪畫專業鎮,50多個繪畫專業村分別用紅旗、紅點等醒目標注。
新建成的書畫院巨野縣政府耗資6500萬元打造,有單位編制,分上下幾層,其中有三間大展廳,幾處畫室,活動室,會議間,晚會舞臺等一一俱全,除了大量收購農民畫,“麒麟文化”也成為其宣傳的一個主要對象,二樓展廳內擺放滿各種麒麟工藝品、剪紙作品,巨野本地的民間藝人,時常前往創作并教學。
縣書畫院三樓畫室里,常年有上百位農民畫師作畫。“我們這兒倒像是婦聯,婦女們白天絡繹不絕來畫畫,晚上在公園廣場,千人跳廣場舞。”陳廣超說。
記者詢問一名正在埋頭描繪牡丹的青年女性,這位女性28歲,已經是畫齡10年的老畫師,兩位孩子的母親。“平常就是家庭婦女,做飯、種地,因為要帶孩子畫的不多,一幅畫在七八百元左右,一個月大概有三四千收入。”
畫院的畫室面積大約百平米左右,數排長桌擺滿畫室,家庭主婦和退休人員隨機占位,有專業畫師教學。畫院的二樓展廳內用圖畫,以詳細步驟展示如何制作出一幅“巨野工筆牡丹”,從勾線到上色到暈染有較為工業化的標準和要求。
“新手,老師幫忙銷;翅膀硬了,可以自己聯系;有點名氣的畫家還有經紀人。方式很靈活。”陳廣超說。
據巨野縣四個繪畫專業鎮之一永豐街道辦的相關工作人員介紹,在永豐街辦孫大廟村,一名叫孫鳳麗的婦女甚至組織起二十幾名殘疾人創作工筆牡丹畫,“殘疾人和健全人在繪畫方面的收入基本一致。”
書畫院的資料顯示,在巨野縣,年收入十幾萬的專業畫師或畫家就有三四十人。這些從農民畫師逐漸成為嶄露頭角的畫家的得意作品、美展參展作品,不少被書畫院收購而來。其中一幅長達幾米、為國慶而創作的牡丹圖,由數十人集體創作,被懸掛在墻上。館內畫作的題材從農收到農趣、山水景物一一俱全。
“你看這葡萄上的水珠,活靈活現!簡直就是神筆馬良!”陳廣超有些得意的指著本土畫家的作品向記者介紹,更為讓畫師放心的是,無論畫作是否銷售出去,只要通過書畫院的質量合格檢驗,總會先期支付畫師費用,確保畫師“旱澇保豐收”。
正是這種銷售分成模式,吸引了大量農村剩余勞動力,背著孩子來學畫的中年婦女比比皆是。
美麗GDP:
文化產業彎道超車
煤炭、煤化工是巨野縣的兩大支柱產業,農業以小麥、玉米等為主。巨野縣委宣傳科副科長徐巨轉得知記者故鄉在淄博,告訴記者,“以前倒是很多淄博籍客商過來投資化工廠。”
“菏澤在山東的GDP靠后,”巨野縣文體局副局長讓淑波曾對媒體記者說,“巨野是菏澤最東邊的一個縣,在蘇魯豫皖交界處。過去黃河從這里流過、幾次改道,這一帶是沖積平原,適合種莊稼,但區位不占優勢。”
資源枯竭、城市轉型等命題下,發展文化產業,或許可以彎道超車,成為一種思路。
1999年,巨野縣提出“發展工筆畫產業,搞好巨野經濟”的口號,2000年被評為“中國農民繪畫之鄉”,巨野縣書畫院成立于2001年。
巨野縣縣委宣傳部副部長鮑淼介紹,書畫院最早就是幾間普通的辦公室,“為了對自成體系的農民畫因勢利導,幫助其發展推廣成立,當時派了幾個縣委宣傳部的工作人員過去。”
2002年,原先擔任縣委宣傳部理論教育科科長的陳廣超前往書畫院擔任院長,“組織培訓、搞展覽、搞活動,先造氣氛。”
據了解,經銷商的利潤有300%~500%,40平方厘米的作品出廠價200元,在展會上可以賣到七八百元,在畫廊只能賣三四百元。
陳廣超坦言,巨野農民畫專業化、規模化程度不夠,生產是作坊式的,銷售主要靠腿去跑,而且利潤也被別人拿了大頭。
畫院三樓,電商操作間也正在籌建中,陳廣超帶記者前去參觀。
“很快就可以投入使用,巨野處于魯西南,各方面不占優勢。我們也想出口,建立網上平臺、做電子商務。”目前巨野縣書畫院的電商操作間電纜已經配備齊全。
“其實稅收不多,主要是藏富于民,也是巨野縣的一個新名片。我們主要是承擔推廣宣傳和對外展示的功能,為他們搭建平臺,通過政府的力量做更強有力的推廣。縣書畫院和全國600多個畫廊建立了聯系,幫農民學員銷售作品。”陳廣超說。
巨野縣政府希望把書畫院打造成一個集創作、培訓、展覽、銷售于一體的綜合性基地。并將工筆繪畫發展成為巨野縣的第三大產業。
巨野縣最先發起“農民畫運動”的洪廟村農民畫合作社的負責人之一姚樹昭則告訴記者,“縣書畫院并不和我們爭奪市場份額,我們有自己的銷售渠道和市場定位。至于電子商務,我們合作社還沒有納入考慮,因為零散訂單已經接不過來,畢竟培訓有周期,人手時常不夠。”
在姚樹昭看來,縣畫院和合作社本質是相同的,不同之處僅在于:由于縣書畫院的公辦背景,它會承擔更多的展覽、培訓事務,負責將巨野農民畫產業不斷擴大,從高端到中低端綜合發展培育。自己的合作社則清晰的走中低端市場,互不矛盾。
另外,在陳廣超的辦公室,有幾盒畫好的彩蛋樣品。他們正嘗試“撿起”當年工藝美術廠的優勢產品,準備參加各大展會,重新將巨野的工筆繪畫優勢從牡丹畫、山水人物畫,延伸到彩蛋、屏風等各種相關產品開發,最終期望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