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日利亞女性陷入黑幫“性陷阱”

蔣生元

不少婦女陷入了意大利黑幫和尼日利亞人口走私販子共同設置的“性陷阱”：以招工為名把女性騙到意大利，然后強迫她們賣淫，從而淪為歐洲非法性交易的犧牲品。

近年來，許多尼日利亞女性在老鄉、朋友等人的介紹下，前往歐洲國家，尤其是南歐的意大利，追求她們的夢想。然而，有些“老鄉”和“朋友”并不是真心要幫助她們，他們的真實身份其實是人口販子，或是黑社會的成員。他們往往打著招工的幌子，以意大利需要保姆和工廠女工為由，把許多尼日利亞女性騙到意大利，然后對她們進行人身控制，逼迫她們賣淫，牟取不義之財。

2006年，化名為“布萊寧·約翰遜”的尼日利亞女孩在其家鄉貝寧市第一次見到了一個據說“神通廣大”的老鄉。當時，“布萊寧”的父親剛剛去世，家里經濟困難，“布萊寧”急需找份工作掙錢，一個鄰居便把18歲的她介紹給了“老鄉”。這個“老鄉”好心地表示，她愿意幫助“布萊寧”前往意大利，找份保姆的工作。去意大利的路費不是問題，她可以先借給“布萊寧”，待“布萊寧”在意大利找到工作、掙錢后再還給她。“布萊寧”見是鄰居介紹來的“老鄉”，就沒仔細問個究竟，爽快地答應了。出國之前，“布萊寧”還被帶到當地的一個巫師面前，發下重誓；到了歐洲后，她如果掙錢后不還路費的話，就會不得好死，或者精神失常。

在前往意大利的路上，“布萊寧”很快意識到上當受騙了。不僅是她，與她同行的幾個尼日利亞女性也都掉進了人口販子設置的“性陷阱”，在旅途中不斷遭到辱罵、毆打，甚至強奸，使她們對“帶頭老鄉”產生了懼怕和服從的心理。

到了意大利后，“布萊寧”等人被移交給當地人，實際上是當地的黑幫，而等待她的不是保姆的工作，而是賣身。如有不從，就會遭到毒打。“如果我犯規的話，妓院的老鴇就會用破碎的酒瓶來打我。”說著，她向記者露出了腿上的一個很大的傷疤，那是上次她被毆打的結果。在沒有護照、沒有金錢、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布萊寧”只有服從，從2007年起在妓院里或者外出賣淫。到了晚上，她必須向老鴇上交150美元的“收入”。這意味著，她平均每天必須接客6次，而她每天晚上上交的“收入”的大部分是“保護費”，還有她的住宿費和餐費，只有很小一部分才被用來償還路費。此時，她欠老鴇的費用累計達到40000美元，導致她一直還不清。

在意大利，像“布萊寧”這樣的尼日利亞女性沒有人身自由。“布萊寧”說，“我睡在妓院地板的墊子上，只有外出賣淫時才能出去。”這樣的黑暗日子一直持續到2012年。一次外出時，她趁隨行看護的保鏢不注意，成功逃走，脫離了意大利黑幫的控制。隨后，她向意大利移民局提出了移民申請，但遭拒絕。更為糟糕的是，她不久被遣返、回到尼日利亞。

回到家鄉，“布萊寧”的噩夢并沒有結束。她清醒地意識到，那個“老鄉”等尼日利亞黑幫在等候著她，理由是她尚未還清“路費”。為此，她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一直不肯說出她的真實名字，而是用了“布萊寧”這個化名。她說，“如果我說出真名的話，不僅是我，還有我的家人都會遭到尼日利亞黑幫的報復。我估計，他們是想把我殺了，然后嚇唬那些還在他們控制之下的女性。至于路費，我已還了5年，怎么還沒有還清呢？意大利和尼日利亞的黑幫實在太黑了。”

2014年6月，“布萊寧”在遭到尼日利亞黑幫的多次威脅后，在老家實在待不下去了，便想辦法逃回了意大利。這一次，她踏上意大利的土地后，立即被意大利海岸警衛隊發現，隨后被關進了拘留所。后來，意大利非政府組織“爭取自由”聯系上了她，并根據意大利政府的“受害者保護計劃”，不僅成功地阻止了移民局再次把她遣返回尼日利亞，還幫助她向移民局再次遞交了移民申請。

國際移民組織最近發布的消息說，至少有1200名尼日利亞婦女在2014年乘船抵達意大利，比前一年多了900人，人數之多創下歷史最高紀錄。然而，其中不少婦女陷入了意大利黑幫和尼日利亞人口走私販子共同設置的“性陷阱”：以招工為名把女性騙到意大利，然后強迫她們賣淫，從而淪為歐洲非法性交易的犧牲品。國際移民組織的發言人弗拉維沃·基亞肯莫說，“我們并沒有官方的數據，但我們估計，其中80%的尼日利亞婦女從事非法性交易。” 聯合國毒品和犯罪問題辦公室把尼日利亞列為世界上8個人口走私最為嚴重的國家之一。

2014年上半年，國際移民組織在意大利警方的配合下，在意大利從南到北的許多城市，如都靈、米蘭、熱那亞和羅馬，開展了一場大規模的反人口走私活動，以營救那些被黑社會控制而賣淫的外國婦女。該組織發言人基亞肯莫說，“外國婦女一到意大利，我們的人員就跟她們說明在和蛇頭接觸之前，她們應該享受的權利，以免受到侵害。”

為了幫助人口走私和性暴力的受害者，意大利方面也在行動。在法律層面，意大利1998年通過了法律，允許人口走私的性暴力受害者獲得在意大利的居留權，并享受各種福利。在政府層面，意大利成立了一個專門幫助受害者尋找工作的政府機構——“機會均等辦公室”，幫助外國性暴力受害者找到工作，過上安穩的生活。在非政府組織層面，“爭取自由”等民間組織也在做出不懈的努力。該組織發表的一份調查報告說，2011年，共有3萬名尼日利亞女性在意大利黑幫的控制下被迫從事非法性交易活動，以償還她們前往意大利的高額路費，有的多達74000美元。該組織的發言人弗朗西斯卡·馬思說，“我們收集到了尼日利亞人口販子和意大利黑幫相勾結，在意大利開妓院的文件。

許多尼日利亞女性被迫在意大利賣淫，有的根本沒有采取任何避孕措施，因此產生了許多新的問題。”

在尼日利亞，嬤嬤恩亙尼婭·伯內蒂多年來一直從事反人口走私活動，其努力和成就獲得了國際社會的認可。根據她搜集到的資料，在“布萊寧”所在的尼日利亞貝寧市，大約有三分之一的女性被當地的人口販子接觸過。后者聲稱，如果她們愿意去歐洲的話，他們可以幫助她們找到工作，而實際上，這些工作都是幌子，并不存在。這些人口販子與黑幫相勾結，控制著人口走私活動。一旦落入他們設置的陷阱，就很難脫身。從這個意義上講，“布萊寧”既是不幸的，也是幸運的。

研究移民事務的專家認為，盡管有關國家和國際組織一直在努力，但一些因素的存在影響著問題的解決。首先，從尼日利亞到意大利，利比亞是必經之地，而利比亞政府和反政府近年來的交戰使政府無暇顧及人口走私活動，從而使尼日利亞黑幫的人口走私活動非常便捷，利比亞成了尼日利亞女性前往意大利的一塊“跳板”。

同時，許多尼日利亞女性在前往意大利的路上，身體上和心理上長期受到黑幫分子的虐待和操控，使她們在抵達意大利后，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更不用說向警方報警或者向移民局遞交移民申請了。

其次，成千上萬的尼日利亞女性在意大利從事非法性交易活動，構成了類似奴隸制的王國，使本來陷入經濟困境的意大利政府不堪重負。因受經濟危機的影響，“機會均等辦公室”的預算被削減了，導致有些工作難以開展。該辦公室的發言人科拉多·羅莎說，“在過去的14年時間里，我們成功地幫助24000多名外國性暴力受害者脫離險境，找到了安穩的工作，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但最近一段時期，由于經費減少，我們幫助受害者的行動遭受了一些挫折。”

“爭取自由”等非政府組織則認為，意大利政府工作不力是外國性暴力受害者得不到保護的一個原因。該組織發言人德·馬思說，“由于許多外國女性被走私到意大利后，結果被警方發現后大多被關在拘留中心，我們不得不在拘留中心里設立了一個‘受害者援助計劃。既然國家有法律保護他們，我們為何還要這么做呢？因為政府做得不夠嘛。更使我們感到為難的是，光靠我們一方，很難確定像‘布萊寧這樣的受害者的真實狀況和身份，從而影響了她們申請移民。”

再次，貧窮是許多尼日利亞女性在意大利陷入“性陷阱”的根本原因。尼日利亞是非洲第一大人口國家，在2014年還成為非洲第一大經濟體。盡管石油出口收入十分豐厚，但尼日利亞貧富分化現象非常嚴重，每天生活在1美元貧困線下的民眾比例多達70%，這才是尼日利亞女性背井離鄉、長途跋涉前往歐洲發展的原因。可見，要使尼日利亞女性徹底擺脫“性陷阱”，有關國家和國際組織、非政府組織需要做出更多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