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與“要（是）”的連用

劉雪梅

內容摘要：假設復句中“如果”與“要”的連用分為兩大類：連詞單用和連詞連用。連詞連用分為直接連用和否定連用，它們在使用頻率上存在著差異，但是在語體色彩上卻大體保持著口語語體的傾向。此連用現象有助于加強假設語氣，突顯假設原因對假設結果的制約作用，增強表達效果。

關鍵詞：“如果” “要是” 連用 頻率 語值

“要”字的連詞用法是由動詞語法化而來的。馬貝加認為“要”字是由表示主觀愿望的能愿動詞演變為假設連詞。【1】古川裕從認知的角度探討了“要”由動詞到連詞的語法化途徑，指出“要”字作為動詞的非現實性是促使“要”從動詞轉變為假設連詞的重要基礎。他還指出連詞“要是”最初是由連詞“要”和動詞“是……”組成，因兩者的連用頻率的提高，“要是”就詞匯化了。【2】

徐復嶺曾提到過連詞“如果”和連詞“要是”的連用現象，但認為其未必合乎規范。【3】筆者認為，這并非語病，它的出現有著獨特的語用價值。

一.“如果”、“要（是）”連用的幾種情況

（一） 動詞“要”與連詞單用現象

結合語料，“要”做動詞，“如果要”的連詞單用主要有三種情況。

1.“要”表示“想要”

這一語義是連詞“如果”、“要”連用的主要的混淆項，如：

⑴如果要后來居上，必須在深入和聲勢上下功夫。

此時，后分句是前分句中這一想法或情況得以實現的條件，通常后分句用“必須”、“應該”、“需要”、“除非”等詞語顯示。這一假設復句若刪去連詞“如果”，則整個復句可變成廣義因果復句中的目的句。如：

⑴（我們）必須在深入和聲勢上下功夫，以便能夠后來居上。

此外，“想要”義還引申為“索取”義，但是語例比較少。

⑵如果要發票是為了報銷，猶有可說，但如果讓司機用這半小時去拉別的客人，半小時可以賺上二十元。

2.“要”表示“需要”

⑶對于復雜的問題還要考慮是否需要多方案？如果要的話，要幾個方案？

這一語義主要靠上下文的語境來確定，有時在上下文會出現與之照應的“要”、“需要”等。

3.“要”表示“要求”、“請求”

⑷老人激動地說：“我所見到的一切都像是在夢中一般！如果要我形容的話，那么，這里就是一個小小的中國威尼斯！”

“要”當動詞“要求”、“請求”講時，其后有確定的支配對象，一般由人稱代詞“我（們）”、“你（們）”、“他（們）”或人名等充當“要”的賓語。

二.連詞“要”與連詞連用現象

1.直接連用

（1）“如果要……”

⑸如果要說托福的話，我實實在在托的是周總理的福。

⑹如果要拍續集的話，我相信白展堂一定比第一部還要帥！

“要”為連詞時，“如果要”后面常用動詞性成分，且其后的動詞以單音節動詞為主，如“說”、“問”等，后面常與“的話”搭配。“如果要……”共有語例471例，主要摘自翻譯作品、報刊、新聞稿、百家講壇，其中的翻譯作品多用于描述對話。

（2）“如果要是……”

經語料整理發現了55例：選自文學作品的有18例，其中用于日常對話的有8句，其他的37句均來自于廣播電視節目。可見“如果要是……”主要用于口語中。

⑺“先生，如果要是急著用零錢花，請把這個拿著。”

⑻我想當我講完第一個問題，我希望同學們如果要是有一些看法、想法，可以和我交流。

（3）“要如果……”

⑼我們要如果沒有預測的話，就是類似于救火。

⑽要如果一位先生懷疑你比他更有見識，他就不樂意同你這位大家小姐結婚了。

（4）“要是如果……”

⑾“我們抬著這個小女孩子一起走，要是如果你倒下去睡著了，抬你走是太大太重了。”

⑿他要是如果當初，就按照文化流派打造，成不了那樣。

據筆者統計，“要如果……”形式的使用頻率很低，只有5例，且口語語例占80%;“要是如果……”出現的頻率更低，僅2例，也是口語色彩較濃厚。

總之，“如果要……”表示兩個連詞連用時后面往往用動詞性結構;若其后跟主謂結構時，“要”多表示“要求”、“請求”;若是“如果要……”位于主語后面，動詞性成分前面，則多表示“想要”義。

2.否定連用：“如果要不是……”

否定連用僅此一種情況，這是由“如果”的選擇性造成的：

“如果”、“要是”的使用情況：“如果”類假設復句104714條，“要是”類假設復句17367條。其中與“的話”搭配的語例，即“如果……的話，……”11310條，占總數的10.8%;“要是……的話，……”1631條，占總數的9.4%。可見，兩者連用時，“如果”會更有選擇權，說話人總是第一個想到它。

“如果”假設句的否定形式為“如果不是”，它是與“要不是”等價的。【4】北大語料庫中，“如果”與“要”的否定連用的情況僅有一例：

⒀他說如果要不是戰爭，我會在柴可夫斯基音樂廳給你演奏。

3.小結

綜上所述，“如果”、“要是”的連用形式，在使用頻率上存在著很大的不平衡性，從高到低分別是：直接連用（“如果要……”﹥“如果要是……”﹥“要如果……”﹥“要是如果”……）﹥否定連用（“如果要不是……”）。但是，在語體色彩上，它們卻大體保持一致，除了“如果要……”的書面語和口語基本持平外，其他形式多偏向于口語語體。

（1）頻率的不平衡性

第一，“如果要……”頻率高于“如果要是……”，“要如果……”頻率高于“要是如果……”。原因有兩點：一是詞綴“是”的消音和語言的經濟性在起作用。在行文之初，筆者曾指出連詞“要”與“要是”的來源問題，雖然“要是”在今天已經詞匯化了，成為單用時比較固定通行的假設連詞，但是口語中人們常常省儉，“是”的發音常被吞掉，在語義表達不變的情況下，人們更傾向于選擇少說;二是漢語音節的制約作用，前文提到“如果要”后面出現的動詞多為單音節詞，這與“要”搭配起來很和諧，所以“如果要……”頻率高于“如果要是……”;而“要如果”比“要是如果”更順口，因而頻率相對也高些。

第二，“如果”在前的頻率高于“如果”在后的，這是因為口語中，人們傾向于選擇較為順口的“如果要（是）”來表達。而更重要的是原因“如果”具有較強的選擇性，它的主導地位使其總是傾向于出現在前。

（2）口語語體的選擇

“如果”與“要（是）”的連用現象在起初是不為語言工作者所認可的，甚至在以前的教學、考試中被看做是語病。但是隨著使用頻率的提高，這種連用形式已漸漸為人們所接受，并且它們擁有假設連詞單用所不具備的語用價值。因為任何新的語言形式總是在言語交際活動中發展起來的，所以“如果”與“要（是）”的連用現象以口語語體為主，書面材料的反映較少，在一些作家的作品里，如池莉、汪曾祺、張平等作家的小說中就有這一連詞連用現象。此外，《讀書》雜志，一些新聞欄目，甚至連書面色彩較濃厚、語言比較規范的《人民日報》、新聞稿等也出現了這樣的例子。

三.連詞“如果”、“要是”連用的語用價值

假設復句是由假設條件（原因）推出假設結果。前分句提出的是一種假設條件，連詞“如果”與“要是”的同義連用加重了這種假設，使人正視假設條件句，并解答在此條件下結果會是怎樣的。如：

⒁但是，在路易十四的專橫殘暴的統治下，如果要把這種憤慨的心情寫出來，將會招致殺身之禍，因此，他平時只得把它深深埋藏在自己的心里。

⒂在那么大的草原面積上，要如果一旦失控的話，我們人的能力是非常小的，所以……

上述語例“如果”與“要是”的連用形式將假設條件突顯出來，讓人們正視這種條件下將會帶來的結果，提醒人們注意后果的嚴重性，增強了語言表達的效果。如例⒄變換為一般形式：

⒁但是，在路易十四的專橫殘暴的統治下，如果把這種憤慨的心情寫出來，將會招致殺身之禍，……

比較變換前后的語例，我們發現，變換后的假設復句的一般用法雖然也成立，但是很難達到連詞連用的表達效果。

關于否定連用，筆者又檢索了中國傳媒大學語料庫，搜集到10條否定連用的語例。下面列舉兩條：

⒃白巖松：這件事情如果要不是后來媒體報道，我們會糾錯糾得這么快嗎？

⒄你想想最后他從那個墻上跳下去，七八米高，如果要不是身高不到1米6，如果不是身子很輕的話，估計就骨折摔在那兒了。

例⒃后分句使用了反問句，以肯定表否定——這件事情如果后來媒體沒有報道，我們不會糾錯糾得這么快。例⒄前分句使用了雙重否定，——因為他身高不高、身子很輕，所以沒有骨折。上述以否定連用形式出現的假設復句對假設原因的強調意味更濃，否定程度更深，通過否定程度的加強使假設結果更合情理，更令人信服。此外，例⒄中既有“如果要不是”又有“如果不是”，但是“如果要不是”用在前面，說明了否定連用形式的突出強調作用。

總之，直接連用和否定連用加強了假設意味，增強了表達效果。

注釋

【1】馬貝加.“要”的語法化[J].語言研究.2002，4：81-87.

【2】古川裕.關于“要”類詞的認知解釋——論“要”由動詞到連詞的語法化途徑[J].世界漢語教學.2006，1：18-28.

【3】 徐復嶺.假設連詞連用現象二題[J].語文建設.1999，6：43-44.

【4】邢福義.漢語復句研究[M].商務印書館.2001.

（作者簡介：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現代漢語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