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玉

晚上十點，最熱鬧的總是夜市。秀玉一路逛著，想買點水果。自丁丁上了初中，自己對兒子的照顧好像就少了很多。秀玉心里涌起了一股內疚感。

她一邊走，一邊瞥著街邊的水果攤，想找尋一點特別的水果。丁丁現在是發育的關鍵時期，可馬虎不得。同事紅珍的姑娘，長得水靈靈的，和丁丁同年，現在都有一米六了，可丁丁一米五都不到！

唉，秀玉內心嘆了口氣，哪能和紅珍比呢。紅珍命好，嫁了個好男人，每次下班都不忘給她姑娘帶這帶那，活脫一副要搬空超市的架勢。可自己，唉，秀玉又嘆口氣。

十點了，天氣有些涼，冷颼颼的，秀玉抱緊胳膊，望著路邊的水果攤。毛乎乎的水蜜桃？不不不，這些又大又硬的桃子，看著好看，可是水分少，果肉硬，口感不甜，吃起來沒什么好味道。蘋果？太貴了，兩個蘋果都能夠買一斤肉了，在老家或許還不止。

秀玉心里左右搖擺著，眼看夜市要走到頭了。秀玉終于在一個停著三輪摩托車的水果攤前停下了腳。

“老板，這個葡萄怎么賣？”秀玉指著那串嬌艷欲滴的葡萄。

“六塊！”

六塊，秀玉在心里咋了咋舌。

“香蕉呢？”

“三塊五！”老板叼著一根煙，隨手撕下一個塑料袋，遞給她。秀玉心里一橫，咬咬牙拎起那一串葡萄，放進袋里。

“一斤六兩，給十塊吧！再給你個李子。”老板隨手撿個李子放進去。

秀玉提著水果往家里去。她想起老家后院豬圈邊的那棵大大的葡萄樹。每年夏天，葡萄架盤根錯節，枝繁葉茂地遮蓋了整個豬圈，一串串綠油油、晶瑩透亮的葡萄垂掛枝頭，格外醒目。每年夏天，葡萄藤下都會圍滿了一群像丁丁那樣大的孩子，只是自打秀玉二十三歲出嫁那年，秀玉爸為了秀玉的婚事，賣了老母豬，這才把葡萄架全部拆了。

想到此，秀玉心里空落落的。

“呼”的一聲，一輛出租車從秀玉面前呼嘯而過，嚇得秀玉往后退了一步。

“趕殺場啊。”秀玉憤憤地沖出租車的尾巴罵了一句，心里突然涌起些許不安。她想起前幾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在超市門口看見對面正過去一輛出租車，透過半開的車窗，一個穿紅色襯衣的男子背對著和一個妙齡姑娘正聊得火熱。秀玉心里咯噔一驚，爾后，魂不守舍地、像是懷著一顆硬石頭去上班了。那天，丈夫出門也是穿著一件紅色襯衣的。那還是前幾天單位的自營服裝店促銷活動時秀玉摸著料子不錯，咬咬牙為丈夫買的。

秀玉極力想驅走心中的不安。她仔細回想著每一個細節，那個肩膀似乎不像丈夫的，更何況丈夫從來不打出租車的，只是那件熟悉的紅襯衣？秀玉有點不太肯定了。和丈夫結婚十四年了，丈夫穿多大衣服，多大碼鞋，秀玉了如指掌，記得分明，即使是一個背影，秀玉也有八分肯定那是丈夫。但，如果真的是自己看錯了呢？秀玉依然清楚地記得，在他們陷入愛河的那個冬天，在這個城市的迎春公園，丈夫滿含熱誠地半跪在她的面前，對她承諾，一生一世守護在她的身邊。每每想起那個晚上，秀玉整個身體都流竄著一股要為了丈夫勇敢獻身的沖動。

不，肯定是自己看錯了，不會是他。秀玉安慰著自己。

將近十一點，秀玉才到家。兒子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丁丁，這么晚怎么還沒睡覺？”

“等你回來呀！”丁丁站起身，揉著眼睛說。

“你爸呢？怎么不陪你看電視？”

“爸爸睡覺了，他說很累！”

秀玉眼睛里掠過一絲清冷，她把葡萄遞給丁丁：“看媽媽給你買什么了？”

“葡萄啊！”

“洗干凈了再吃啊！”秀玉脫了鞋，去廚房喝了一杯水，準備洗洗睡覺了。

十二點了。

月色漸漸暗下去。秀玉穿著拖鞋，躡手躡腳走進房里，僵硬地爬上床，躺在丈夫旁邊，蓋上被單，沉沉睡去。旁邊鼾聲四起，丈夫，已然熟睡多時。

窗外，森然冷寂的樹梢，沙沙拂動，不知疲倦的知了依然在黑暗中聒噪叫囂。

作者簡介：程庭暉，90后男生，漢語言文學系“文學創作班”學生。武漢江夏區作家協會會員，在校期間有多篇作品發表于《江夏文藝》《芳草》《小說月刊》等雜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