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的姿勢

魏雯

豐盈見識的產品

創建“大象公會”前，黃章晉已經做了13年的媒體人，曾任《青年參考》副主編、網易新聞中心副總監、《鳳凰周刊》執行主編。做大象公會是為了“做一個不一樣的東西，它只要能實現一個功能就足矣：你看過它后，可以轉身向別人興致勃勃地轉述自己的知識、見識、見聞?！?/p>

于是，2013年4月，他從《鳳凰周刊》辭職，先結婚，然后和妻子一同去新疆，用騎車翻越天山橫穿塔克拉瑪干沙漠的方式蜜月旅行，附帶清空過去的職業記憶，順便定了“大象”的名字?；鼐┖?，他們租下一套復式公寓作為工作室，拉了幾個朋友入伙兒，發了第一篇文章《同性戀鑒定儀的故事》，大象公會就算開張了。

大象公會算是什么？黃章晉不認為是自媒體，勉強承認是新媒體。大象官網上把自己定義為“一個以原創內容豐盈我們知識、見識和見聞的產品?！蔽⑿殴娞柺侵饕耐扑头绞?。

團隊的初始成員有5人，包括黃章晉和他的妻子。黃章晉決定選題、成稿和哪天上哪篇文，外聯工作主要由前《南方周末》記者沈亮負責，其余3人負責公號運營等事務，此外所有人都會參與資料搜集和寫作，每周向用戶推送5篇文章。

“漲姿勢”是讀者對大象公會最大的評價。瀏覽公眾號推送的文章，《為什么習近平選擇慶豐包子鋪》、《美國人的牙齒為什么最漂亮》、《中國香煙的政治經濟學》……雖然文章內容無所不包，卻慣于從“熟知而非真知”的現象入手，抽絲剝繭，引人入勝。文章標題里，最多的關鍵詞是“為什么”。

提問考驗好奇心，回答則需要思維方法。比如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北京慶豐包子鋪就餐后，大象公會從政治學、傳播學領域解釋習近平的選擇，還提到炒肝與滿語及飲食風俗的淵源。大量數據和硬知識，這是典型的大象公會特色。

對此，媒體人和菜頭如此評價：這些文章強調訓詁和考證，多少有一點點實證主義的精神……它更像是知識分子的個人智力游戲，學術范之下夾帶著一點蔫壞的私貨……

由于黃章晉在新聞圈的名氣，加上密集的信息呈現和別致的角度分析，大象公會很快在活躍繁盛的微信叢林中脫穎而出。

自2013年12月4日上線以來，100天內，大象公會的微信粉絲數已經達到13萬，這超過了黃章晉團隊的預期。但好日子結束得很突然。

2014年3月13日，大量微信公眾賬號被平臺建議取消關注，原因是其違反相關法規或者被用戶舉報且被證實。有媒體人整理出那一天“陣亡”的微信公號名單，包括網易“真話頻道”、財新“旁觀中國”、財經“羅昌平”、“共識網”、“薦讀”等賬號，也包括大象公會。

黃章晉打探不出賬號被禁的明確緣由，更讓他窩火的是，在煎熬的等待中，有位大象公會的假冒者不斷給黃章晉曾經的微信用戶發送私信：您好，我就是黃章晉，謝謝你對大象公會大力的支持，這是我們重新注冊的ID……

黃章晉猜測，賬號被封可能與最近發布的兩篇文章有關。一篇是由伊力哈木·伊沙克發表的《你們以后都別TM問我這些問題》，文章描述了這位新疆維族青年民族身份被人誤認的經歷。文章發出后，伊力哈木被一些人留言說成是民族分裂分子。另一篇是描述新疆狀況的文章。曾有人打來電話要求刪文，黃章晉沒有妥協，“我說讓他們自己刪，我不會刪?！?/p>

其實，當黃章晉決定發表新疆狀況的文章時，就有成員擔心尺度問題，可在那一刻，職業新聞人的印記與對時事的自信判斷在黃章晉的內心占據了上風。這位有著13年媒體經驗的老兵當時沒有意識到，一旦觸及紅線，作為科技公司老板的黃章晉可能比他當媒體總編承受更大的壓力，無論政治上還是經濟上。

禁號持續了7天，他們流失了一萬多粉絲。這段波折也讓黃章晉心有余悸，他曾向記者坦言“不敢任性了?！?/p>

此后，他一直提醒自己要把握尺度。有幾個選題做了一大半，“怕風險就沒做了”。他曾想操作一個秦城監獄的選題，采訪了很多人，掌握了很多信息，比如進去會經過哪些門、怎么審、什么級別住什么房間、一天的生活是怎么樣的，甚至把監獄內部的圖都全部手繪出來，還原房間的高寬和擺設，但最終放棄了。

在黃章晉看來，新媒體產品能掙破一些傳統束縛。很多傳統媒體不適合做的選題如抹胸褲、歐洲紅燈區等，都可以在新媒體體現出來。“我們就是做趣味性，不一定要有特別大的意義?！彼畔铝诉^去“有意義”的刀法，選擇“有意思”的刀法。某種程度上來說，身為70后新媒體人的他，更看重興趣與商業的結合而非家國情懷。

對于大象公會的未來，他希望能做出特定風格產品的全媒體品牌?！拔沂且粋€碼字出身的，再過幾年就是更年期了，做東西是傳統古板媒體人的手法，老老實實，認認真真。有時候一篇3000字的文章，論文看很多。像《資本主義的賬本》是兩個人合寫的，框架勾勒出來，找了一個在澳大利亞的人合寫。后來我甚至看《資本論》，這樣可以找到馬克思說的話?！?/p>

為了風格統一，他有時會把采訪細節全部去掉，“比如怎么問、怎么說、受訪人什么表情，我覺得都不重要，那種表達方式會讓文章特長。”多數時候，受訪者說的一段內容會在他的編輯下濃縮為一兩句話。“我只是用于核實信息，所以我們3000字的稿子其實信息度超高，沒有形容詞、沒有副詞、沒有‘我，所有稿子都是如此。”在大象公會誕生之前，恐怕找不到任何一個類似風格的媒體。黃章晉說，“我們就是標準?！?/p>

關于盈利，除了目前固定的投資人，黃章晉還沒想到更好的模式?！澳阕龅牟皇窍耖_飯館，而是一個全新的行業。我愿意做這個是因為它的未來無限寬廣?！彼f，“我是來參與洗牌的，走出一條模式的。所以讓我這么快就想到怎么賺錢，那就是做小本生意了，我還何苦創業？”他相信大象公會的探索是一個方向，大象公會的內容也從沒有人做過。“怎么賣出去、能不能養活自己，我都不知道，所以我才會去嘗試?！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