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羊

上班第一天,主管把我帶到一個男孩子面前。此男大約二十五六的樣子,穿著格子襯衫牛仔褲,精瘦干練,一臉英氣。主管沖他說:“余沖(化名),這是新來的業務員小羊,你帶帶她。”他轉身看了看我,禮節性地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第二天,這個叫余沖的男孩沒跟我說一句話,跟那些花枝招展的女業務員們也交談甚少,好像對女生不太感興趣。第三天,他拍拍我的肩,示意我跟他一起去拜訪客戶。這個客戶是家頗有規模的廣告公司。公司規定,這樣的大客戶要每月聯絡一次,這叫“感情投資”。
跟著余沖乘公交往返,在回來的路上,我發現路人向我投來異樣的目光。低頭一看,媽呀,兩只鞋的鞋尖處開了膠,鞋面全部翹起來,像張開的大嘴巴,更要命的是,左腳的絲襪破了個洞,大腳趾頭明晃晃地支出來。
我尖叫一聲停住腳,走在前面的余沖不耐煩地轉身一看,咧嘴笑了。他跑過來扶著我,我踮著腳尖一拐一拐地走,我倆緩步前往,好不容易見到一家大眾鞋店,我花30元買了雙球鞋換上,然后拎著那雙張了嘴的舊鞋,跟著余沖顛顛地回到了公司。
就這樣,我跟余沖熟絡起來。
余沖是個很克己的人,能不坐車就一定步行,能不打車就一定上公交。其實,公司可以報銷交通費,但他要把這筆花銷省下來。這等吃苦的孩子,在這樣的大城市可不多見了。聽同事們說,余沖是公司里數一數二的業務員,年紀不大,但做事成熟負責任,客戶都很信賴他,愿意把業務長期托付給他做。
對此我十分認同。跟他在一起,我得到不少照顧,業績直線上升。不到3個月,就連做了6筆大單,績效收入達到2.7萬。也正因如此,引來了其他女業務員的嫉妒,負評不絕于耳:“那個小羊啊,別看她一身孩子氣,骨子里心機重著呢,要不怎能拉來大單?”“大客戶們傻呀?返點誰都能給,憑啥跟她做,還是年輕……”
她們的話越說越難聽,我幾度落淚,但敢怒不敢言。可有一次被余沖聽到了,他沖她們高聲說:“人家做得好,是因為把說閑話的時間都用在跑業務上。”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一個詞——安全感。毫無疑問,余沖就是一個可以給我安全感的同事。
我感動得哭了。
周末,一個女業務員笑嘻嘻地跟我說:“今晚公司有活動,不許缺席喲!”我問是正式活動嗎?她說不是,是很隨意的聚會。我家離單位較遠,回去換正裝太麻煩,既然是非正式活動,那就直接去活動地點好了。
到了現場我傻眼了,這哪是非正式呀,分明是公司的大客戶聯歡晚會。那些女業務員有的穿著晚禮服,有的穿著套裙,化著精致的晚妝,拎著漂亮的包包,風姿綽約,儀態萬端。而我一身牛仔裝,灰頭土臉,一身疲態,腳上還穿著沾滿泥塵的球鞋,跟環境極其不搭。偏在這時,主管走過來,臉色無比難看,說:“你怎么這樣就來了,太無視公司活動了。”我低下頭,無從解釋。
這時,西裝革履、帥氣俊朗的余沖出現了,沖主管說:“是我的錯,下班時,我臨時起意,讓她去看望一位住院的客戶,看完沒來得及回家換裝。”主管一聽,臉色多云轉晴,沒再說什么,走了。我把含著淚的目光投向余沖,小聲說:“太夠意思了,太謝謝了,回頭我請你吃海鮮。”
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說:“小姑娘,平時穿得邋遢點兒沒事。但今天,你看,你成全場最打眼的人了。”我本想轉述一下那位女業務員的話,但話到嘴邊停住了,而是報以燦爛一笑,說:“反正我總出糗,有你罩著,就無所謂了。我雖然穿得邋遢,但心里干凈整潔就行了。”
他也笑了,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