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龍雨亭
文武雙全的辦學先賢王纘緒與巴蜀風云18年
圖文+龍雨亭
Wang Zuanxu, the Founder of Bashu School
英文導讀∶ Wang Zuanxu is a man full of civil and military. He resigns from the army and sets up Bashu School. He has contributed to education for eighteen years.

王瓚緒(1886——1960),字柴泥,號治易,別號庢園居士,四川省西充人。早年受業于舉人,考取秀才。喜書法,作律絕,好收藏。在風云變幻的民國政壇,王纘緒以軍功與謀略先后出任旅長、師長、軍長,抗日戰爭中又任過四川省主席,第九戰區副司令長官,重慶衛戍區司令等諸多要職,足可謂民國時期巴蜀一帶聲名赫赫的風云人物。

左右頁圖:如今的巴蜀中學,繼續秉承著“公正誠樸”的校訓,靜靜矗立在江陵江畔。雖沒有了當初的景象,但是王纘緒先生的辦學理念卻一直延續。
渝中區七星崗金湯街64號,重慶市婦幼保健院內,隱匿著一棟坐西朝東的紅磚建筑。這便是抗日名將王纘緒將軍的舊居,現為婦幼保健院的辦公大樓。建筑主體分為三樓一底,左鄰藤蔓爬滿的老居民區,右靠婦幼保健院的門診大樓,石磚堆砌的拱形大門與門外的愛嬰廳一道相隔。
整個建筑綠蔭圍繞,即便夏日正午的陽光,在這里也被過濾得極為柔和,隨處可見附近居民及前來孕檢的婦女在此納涼,濃郁的人情味使這歷史的沉淀地別有一番風味。繞著建筑延青石板逐級而下,才發現它竟坐落在怪石嶙峋的假山高處,真可謂景色獨好。
這座舊居的來源,得從上世紀20年代末說起。1928年初,時任國民革命軍二十一軍第五師師長的王纘緒由資中調防來到重慶,在金湯街通遠門城樓附近購買了這棟樓房,供辦公和居住使用。來渝后的王纘緒將軍,眼見西南地區教育落后,決心辭去軍職,專赴各國考察教育狀況,俾日后歸國,能取他國之所長,補我國之所拙。1929年,他便向劉湘提出“辭去軍職留學歐美”請求,里面說到“纘緒不幸,誤入軍籍,當此軍閥末路,忍再作繭自縛;年逾不惑,時弗再來,覺悟嫌遲,改過宜勇”。經劉湘再三慰留,決定“給假三月,以資修養”,并向國民政府舉薦王纘緒兼任四川鹽運使,駐守重慶。
當時的四川鹽商對新上任的運使也有一筆饋贈,王纘緒便用這筆資金購得了張家花園舊址,開始實施其創辦巴蜀幼稚園的計劃。劉湘對王的舉動給予理解和支持,第一個出資捐助修建園舍。為示感謝,王纘緒將它命名為“湘院”。

1933年2 月,王纘緒創辦的重慶巴蜀學校正式開學。他自任董事長,實施一系列具有遠見卓識的現代辦學主張。在極其貧窮而又戰火頻仍的環境中自主辦學,注定是要遭受無數磨難,甚至劫難。據史料記載:“巴蜀學校自開辦18年以來,學校所有經費完全由校董事長王纘緒一人承擔,除去支付現金之外,他將新建的臨街鋪面37套房屋長期出租以供養學校正常開支。”雖在艱巨時期,但學校整個設施設備在大西南卻首屈一指。教學所有儀器、教具、動植物標本、掛圖及史地圖籍以及校圖書館上萬冊圖書,皆為王纘緒另行籌款從上海購置。
最值得一提的是,王纘緒無論遇到多大困難,都堅定不移實施其先進辦學理念。開學前,他發表《巴蜀宣言》以闡述自己的辦學理念與興學理論。他講“開啟民智,教育救國”,就是要通過辦教育達到挽救國家、改變民族命運之目標;并與黃炎培、盧作孚等共同為巴蜀學校制定了體現“公而忘私,正大光明,誠實毋欺,樸實無華”的“公正誠樸”校訓;他倡導“手腦并用,身心互通”和“教養兼施”教育方針,培養學生正直獨立、勤勉進取、全面發展的能力,以實現改變西南落后教育面貌,“創造一個新的學校環境,實驗一些新的學校教育”的理想。
當年的巴蜀學校一個學期的學費總收入還不及教師一個月的薪俸,嚴重入不敷出,但王纘緒仍堅持以較高標準發放教師薪水。當時的周勖成校長為減少學校開支曾主動上報“三大建議與措施”,卻被王覺得有違辦學理念而斷然拒絕。事后,為了彌補抗戰期間學校辦學經費的困難,王纘緒不惜再次捐充個人房產來保證學校正常開展。在整個辦學過程中,王纘緒以其個人經濟實力苦心支撐。他為之竭盡全力,不惜傾家蕩產以保教學所需。

巴蜀學校在短短幾年時間里,就由小學擴展辦起了初中,并計劃開辦高中,成為全川乃至全國聞名的學校。1937年4月國民政府主席林森為巴蜀學校題寫扁額“成績斐然”,四個赫赫大字。
抗戰初期武漢失守后,王纘緒將自己的重慶私宅獻出,供剛剛遷至重慶的國民政府辦公所需,后又以四川省主席之名指定巴蜀學校為“戰時學校”,主動收容大批戰區流落兒童及抗戰軍人子女免費入學。“七七事變”爆發后,學校的禮堂掛起了大幅中國地圖,上書“國破山河在”,令全校師生警醒。1939年5月,重慶遭日本飛機大轟炸,社會局命令市區所有學校于六月底以前遷出市區。王纘緒也明確指示“為避免無謂犧牲,為保留國家元氣,遷校是必然的,而且應當從速進行”。經反復考慮后,王決定將重慶巴蜀學校遷往他的家鄉——四川省西充縣。
遷至西充縣的巴蜀中學正式上課后,學校將初中各班級全部以淪陷于日本侵略者的省區命名,以明不忘收復失地之志;學校還對學生進行抗日救國教育,并組織軍事訓練,早晨跑步時高唱《大刀進行曲》。學校也結合物理課,在學生會下面設立無線電小組,由楚衡老師指導學生組裝了一部礦石收音機。每天老師和學生輪流值班從夜里12點以后收聽記錄重慶廣播電臺的消息,次日由同學抄寫成大字報,張貼在校內校外墻上,使全校學生甚至全縣城的百姓能夠及時了解到抗日前線戰況。1940年6月巴蜀校園連續三次遭日本飛機的轟炸,禮堂、教室、宿舍以及校園被毀,六名校警被炸死。但是,巴蜀學校從來沒有停止抗日救國活動,還在校內接納和安置了中華職業教育社、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等團體。那段時期,許多著名學者和政治活動家都先后來校演講。直至1942年,抗日戰爭局勢變化,巴蜀學校遷回重慶,王纘緒將全部教學設備留在西充,作為巴蜀分校繼續開辦,并將其發展成為省立重點中學。
1943 年的巴蜀學校在戰火中迎來10周年校慶,國民政府主席林森和孔祥熙、何應欽、陳立夫、居正、谷正綱、郭沫若等近百黨政軍大員為巴蜀學校題詞,贊揚王纘緒在教育事業上的杰出貢獻。孔祥熙、何應欽等還帶頭出資發起《為王纘緒先生持教精神的集資活動》,并決定修建王纘緒興學紀念堂以志景仰。事后王纘緒執意將這筆巨款用作被日寇炸毀的學校的修復工程,雖終未實現眾官所愿,但這樣的榮耀卻絕無僅有。
如今的巴蜀,靜靜矗立在嘉陵江畔,滿園綠蔭,書聲朗朗,已然不見當初的景象,可進門處“公正誠樸”四個石刻大字依然訴說著當年往事。
王纘緒不僅抗日有功、教育有為,還有著極高的文化藝術修養和深厚的國學功底。他雖是職業軍人,卻深受儒家文化熏陶,擅書法,精詩詞歌賦和古漢語,且“私德尚好,煙酒賭均不來,自奉亦簡”。他為人和善、寬厚,說話幽默風趣,人稱“笑和尚”,乃公認的“儒將”。
早在1923年,他即在上海加入于右任等創辦的“海上亭云書畫社”。他作詩以格律詩為主,善寫內圓外方之張廉清體,更與當時的文化名人交往甚密,如齊白石、梁漱溟、黃賓虹、黃炎培等。齊白石曾于《蜀游雜記》一書錄詩一首:“卅載何須淚不干,從來生女勝生男。好寫墓碑胡母字,千秋名跡借王三。”并自注“王三,王纘緒軍長也”。短短數語,足見當時王瓚緒與齊白石情誼甚篤,而能得齊老贊譽,王瓚緒當然也就自非一般的草莽武夫可比了。
可要說到王纘緒將軍生前最愛,那必然是收藏字畫,其藏品品位在當年可謂是首屈一指。一直以來,巴渝坊間流傳著這樣一段趣聞:王瓚緒喜好收藏,故專門委任了文物副官,其職專司收購文房雅玩、古籍字畫。而這些藏品,則被王纘緒將軍視若畢生珍寶。1949年蔣介石離開成都飛臺時,曾派蔣經國、俞濟時到他家中,囑其同飛臺灣。王纘緒并沒有聽從蔣的安排,堅持不去。當時王纘緒的長女王澤瑜在香港,知其父極其珍愛自己的收藏,電告“速攜物去港”,他同樣沒有采納。他說:“不要把我說得那么孬,這些文物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帶出國,最后落入洋人手中。”
50年代初,王纘緒將其畢生收藏的珍貴文物分三次向川西人民博物館(今四川博物院)和西南博物院(今重慶三峽博物館)全部捐獻。其藏品皆具文獻價值和歷史價值,足備珍賞。2011年,重慶三峽博物館在“景仁懷德”展覽前言中提及,“王纘緒先生所捐的300余件(套)書畫,幾乎全為珍貴文物”。
要說王瓚緒將軍一生到底收藏了多少書畫,由于沒有明確的目錄存世,現已無法詳考。但時至今日,我們可以欣賞、品享這些精美的藝術品,全得益于王纘緒將軍的仁者之心、尚德之舉。不可否認,王纘緒將軍對中國藝術做出了出色的貢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