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省演繹“瘋狂的石頭”

文／高建業

跨省演繹“瘋狂的石頭”

文／高建業

幾年前，一部小制作電影《瘋狂的石頭》曾引得影迷們熱烈地追捧。影片里，保安、小偷、大盜為了一塊玉石展開了一場斗智斗勇的保護和爭奪，劇情搞笑而瘋狂。一顆小小的石頭之所以能引起各路“英雄豪杰”的瘋狂，就在它美麗外表下蘊藏著的金錢。

君子愛財，本應取之有道?？蔀榱私疱X，河南人王春曉策劃并實施了曾在安徽蚌埠引起廣泛關注的“3.04”玉器店大劫案，殺人越貨，自編、自導、自演了一出“瘋狂的石頭”現實版，在一審被判處死刑、二審上訴期間，因王春曉又供述了另外一起搶劫犯罪，導致案件審理一波三折。

2015年5月，隨著王春曉被執行死刑，這出瘋狂的劇情終于劃上了句號。

案發玉器市場保安群眾合力擒劫匪

安徽省蚌埠市，地處淮河之濱，因盛產珍珠，有著“珠城”的美譽。多年以來，讓蚌埠聲名鵲起的除了美麗的珍珠，還有一樣人見人愛的“好物件”——玉器。

作為中國著名的玉器之城，近30年時間，蚌埠的玉器作坊發展到現在5000多家，從業人員已達到近10萬人，年產值30億元，產品銷往北京、上海、廣州、蘇州、揚州、新疆、河南等國內主要玉器市場，成為當地重點發展的支柱產業。

為了做好產業集聚，做大規模，蚌埠當地建起了一座占地300多畝、總投資5億元、入駐商戶兩千余家的玉器市場，并逐漸成為安徽乃至華東地區最大的古玩玉器市場。在這個市場里做保潔員的霞姐和德哥，都是市場里的“老人兒”，每天打掃衛生，巡邏市場秩序，他們誰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和一起驚動當地的大案有了交集。

2012年3月4日，中午吃完午飯換上保潔員的馬褂后，勤快的霞姐和往常一樣，一手拿著簸箕，一手拎著掃把，在市場循著道路撿拾著一上午來來往往的客戶們丟下的垃圾。

忙乎了一會兒，霞姐看到市場里“天成閣”玉器店的店門里有人影晃動。當時天氣陰沉沉著，隔著大老遠，可以看到店里的光線不是很好，可店里的燈卻沒有打開，下意識間，霞姐覺得有些蹊蹺，放心不下的霞姐在市場里找到保安隊副隊長德哥。

“哎，跟你說個事，我怎么覺著老馬的店里有點不對勁呢。”霞姐把心里的疑慮一說，警惕性頗高的“德哥”張士德隨后就跟著霞姐來到“天成閣”玉器店，對店鋪里的可疑男子進行盤問。

“俺是給老馬看店的”，店里的男子回頭說了一句，然后又在柜臺里隨便擺弄著。

聽他這么一說，霞姐和德哥也沒好說什么，就轉到了別處。可多年的經驗，讓兩人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于是，德哥就在附近轉悠、巡查，一邊不時地關注著店里的情況。而霞姐按照“天成閣”玉器店玻璃門上貼著的手機號碼打了過去。恰好，電話是老馬妻子的，聽霞姐說店里有人看店，老馬妻子頓時一驚，趕緊告訴霞姐，自家的玉器店從沒讓任何人去店里幫忙看店。

掛了電話，霞姐一路小跑找到德哥把老馬妻子的話一說，德哥立馬跑回“天成閣”玉器店，發現那名可疑男子已打碎柜臺玻璃，正往包里、口袋里塞玉器。

“你今天別想走了！”德哥大喊一聲，一把拉上店門，把可疑男子堵在了店里。

店里的男子一看保安堵在門口，二話沒說，從柜臺上抱起一塊很大的玉石籽料，直接沖向店門，在撞碎了玻璃門后和德哥撞到了一起，瞬時間，德哥的右手、額頭被玻璃碎片扎得鮮血直流。

“來人吶，抓強盜，抓賊啦！”站在門外的霞姐一看德哥揪著那男子不放，趕緊地喊叫起來。聽到叫喊聲，附近的店主和市民紛紛沖過來，幫著德哥制服了那男子。不一會兒，接到報警的警察趕到現場，將該男子帶到了派出所。

精心預謀 劫殺玉器店老板

天成閣玉器店老板老馬是市場里的一個老經營戶，多年來，無論是市場里的商戶還是天南海北的客戶，對老馬都有著很好的評價。忙乎了大半輩子，老馬的店鋪也越做越大，店里有時候堆滿了各種玉器石料和成品，琳瑯滿目。

2011年下半年，河南永城人王春曉在和朋友到蚌埠游玩時，在經過老馬的“天成閣”玉器店時，看到里面生意很好就進去轉了轉，向老馬詢問了一些玉器和石料的價格后，王春曉當時就咂舌：沒想到一塊不起眼的玉石籽料居然能值幾十萬的“大價錢”。而老馬做夢也沒想到，那次跟往常一樣向客戶無意間的介紹，卻給自己引來了殺身之禍。

2012年2月中旬，因做生意虧了錢，一門心思想著到處抓錢的王春曉想到了遠在安徽蚌埠的玉器店，想著那一塊塊價值不菲的玉器和石料，一個罪惡的念頭從王春曉的腦子里蹦出來：去搶劫玉器店！隨后，王春曉找到了曾因犯搶劫罪被河南永城市人民法院判處3年有期徒刑的老鄉王舉，把搶劫的想法一說，兩人一拍即合。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王春曉在河南省永城市租了一輛轎車，準備了帽子、手套、口罩、折疊匕首、玩具槍、膠帶等作案工具。

2012年2月24日，王春曉、王舉駕駛著租來的車輛，從永城市徑直開到蚌埠，通過跟蹤觀察，摸清了老馬的生活規律后，2月26日，二人駕車返回永城。僅隔一天后，王春曉、王舉再次駕車趕至蚌埠，伺機作案。

3月4日上午9時許，按照前次摸清的規律，二人駕車來到老馬居住的小區，將車輛停放在地下車庫內老馬的越野車附近守候。

不一會兒，老馬從家里出來，拎著一個塑料袋，走向自己的越野車。到了車門前，老馬按了一下車鑰匙，“滴滴”，兩下熟悉的滴滴聲過后，老馬伸手拉開車門，正準備坐進去的當口，王舉從邊上的車里跳出來，手里拿著一把玩具槍猛地頂在老馬的后腰。

“你，干什么！”一聲驚呼后，老馬奮力反抗著?？山K究一個60多歲的老人難以抵擋兩個年輕力壯的兇徒，加上對王舉手里的那支“手槍”的忌憚，在遭受了一陣毆打后，老馬被王春曉和王舉挾持到了二人停放在旁邊的轎車內。

眼看情勢危急，被壓在車后座位上的老馬連忙呼救并不停地反抗。眼看老馬還沒有被完全制服，王春曉當即抽出手，舉起刀，朝著老馬的腹部狠狠地捅了進去。老馬一聲慘叫后，頓時癱軟了下來，邊上的王舉隨即用帶來的膠帶捆住了老馬的手腳。

隨后，二人從老馬身上搜出“天成閣”玉器店的鑰匙，王舉又將老馬隨身佩戴的蝴蝶玉佩項鏈拽下交給王春曉。

此時，坐在駕駛位置上的王春曉，啟動車子，沖出車庫，順著馬路狂奔起來。不一會兒，二人駕車將老馬劫持到蚌埠近郊的懷遠縣古城鄉附近一偏僻農田處，停下車，二人把氣息奄奄的老馬抬下車，藏匿在農田水渠的涵洞內。為防止老馬被發現，二人用水泥石板和稻草將涵洞洞口堵死。之后，二人駕車來到古城鄉街道，將轎車丟棄在路邊并攔下一輛出租車返回劫持老馬的停車場，開著老馬的越野車來到玉器市場。

按照二人商議，停車后，王舉留在車中接應，王春曉前往“天成閣”拿玉。在“天成閣”玉器店，王春曉用鑰匙打開店門，從展示柜臺內拿出9塊玉器塞進包內。在作案過程中，遇到了保安員德哥的盤問。王春曉隨手抱起一塊玉石撞開店門玻璃企圖逃離現場，被德哥和聞訊趕來的商戶協力抓獲。留在車上的王舉發現“天成閣”門口吵鬧，見勢不妙，偷偷下車，走了一截路后打了輛出租車逃離現場。

在派出所，王春曉很快交代了作案經過。依據王春曉的交代，偵查人員和醫務人員趕到藏匿老馬的現場，發現老馬已經死亡。經尸檢，證明老馬“系單刃刺器造成胃及下腔靜脈破裂引起急性大出血而死”。2012年3月7日，王舉在河南省永城市被公安機關抓獲。

公安機關從抓獲的王春曉身上搜出9塊玉器，并從兩人停放在古城鄉街道的轎車里查獲老馬遇害時被搶下的玉佩，經蚌埠市物價局價格認證中心鑒定，10塊玉器總價值220.25萬元。

一審被判死刑上訴期間供訴漏罪

2013年3月28日，安徽省蚌埠市中級法院依據公訴機關指控，對王春曉、王舉做出一審判決：王春曉犯搶劫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王舉犯搶劫罪，判處死刑，緩期2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同時，判令王春曉、王舉連帶賠償老馬妻女喪葬費20 320元。

判決后，王春曉對刑事判決不服，老馬的妻女對附帶民事判決不服，分別在法定期限內提起上訴。

案件上訴到安徽省高級法院后，不知道是出于良心發現，還是希望用立功來為自己開脫，希望保命的王春曉在二審期間，主動向法庭供訴了2011年7月7日搶劫“政通金銀店”的犯罪事實。

據王春曉交代，2011年7月7日，王春曉伙同蔣佳佳、王中山（均另案處理）駕駛一輛套牌車，竄至山東省單縣蔡堂鎮政通街王某經營的“政通金銀店”內，持刀和玩具槍先是對店主進行威脅，隨后砸開柜臺，掠走柜臺里的金銀首飾后逃竄，后在河南夏邑銷贓，所獲贓款15萬余元被三人瓜分。

因存在漏罪，2013年5月27日，安徽省高級法院依法裁定撤銷了蚌埠市中級法院的一審判決，將案件發回蚌埠市中級法院重新審判。2014年2月21日，被告人王春曉、王舉在安徽蚌埠重新接受審判。

開庭當天，聞訊趕來旁聽的群眾擠滿法庭。看著被告人席上低著頭的王春曉和王舉，人們小聲地議論著。坐在法庭上的老馬妻女強壓著怒火，不時悲痛地抽泣著。

在庭審中，二被告人對所犯的兩起搶劫犯罪事實供認不諱。法庭辯論中，王春曉稱當時在搶劫過程中因為緊張無意間捅傷老馬，并不是要殺害被害人。對此說法，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及其代理人當即進行了駁斥。代理人指出，在搶劫過程中，王春曉持刀捅傷老馬，并將其轉移他處塞進涵洞，根本沒有搶救老馬的打算，主觀惡性極深。

控辯雙方對2011年7月7日“政通金銀店”搶劫案沒有異議。

法庭辯論中，辯護人提出，王春曉被抓獲后主動交代了被害人的藏匿地，應認定為自首情節。對此，公訴人當即予以反駁。公訴人指出，王春曉交代藏匿被害人和同案犯王舉，屬于應當供述的內容，而非自首。而對于王舉辯護人提出的王舉在共同犯罪中作用較小，應屬從犯的觀點，公訴人指出，在共同犯罪過程中，王舉首先持玩具槍威脅被害人，并共同對被害人實施毆打等加害行為，不應認定為從犯，二被告人主觀惡性較深，社會危害性極大，應依法嚴懲。

“我們不同意調解，我們就要他們被槍斃！”庭審結束前，在審判長向老馬的妻女征詢是否對附帶民事訴訟進行調解時，老馬的妻女眼含熱淚，斷然拒絕了二被告人的道歉，并且不同意就民事賠償進行調解。

罪行嚴重“主角”演繹生命終局

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王春曉、王舉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預謀搶劫，采用暴力方法，強取他人財物，并在搶劫過程中致一人死亡，其行為均構成搶劫罪。公訴機關指控的罪名成立。

被告人王春曉在兩起共同犯罪中提議搶劫、選擇作案目標、準備作案工具并在搶劫玉器過程中持刀戳刺被害人致其死亡，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系主犯，依法應當按照其所參與的全部犯罪處罰；其連續實施搶劫犯罪，犯罪數額均達到巨大的標準，在其中一起搶劫犯罪中為制服被害人反抗而故意刺傷被害人并放任死亡結果的發生。其主觀惡性深，人身危險性大，罪行極其嚴重，盡管王春曉認罪態度較好，但不宜對其從輕處罰。

被告人王舉在有期徒刑刑滿釋放后不滿5年再犯應當判處有期徒刑以上刑罰之罪，系累犯，依法應當從重處罰；其在王春曉的邀約下參與搶劫，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歸案后能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辯護人提出被告人王舉系從犯，認罪態度較好，建議對其從輕處罰的辯護意見予以采信。

被告人王春曉、王舉的犯罪行為給被害人親屬造成實際經濟損失喪葬費20 320元應予賠償。對于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要求兩被告人賠償的被害人收入400萬元，不是必然遭受的經濟損失；死亡賠償金屬于精神撫慰金，精神撫慰金不屬于刑事附帶民事訴訟的受案范圍。因此，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要求被告人王春曉、王舉連帶賠償被害人收入400萬元、死亡賠償金427 660元、精神撫慰金80 000元的訴訟請求于法無據，不予支持。

依據查明的事實，2014年3月6日，安徽省蚌埠市中級法院作出判決：被告人王春曉犯搶劫罪，被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被告人王舉犯搶劫罪，判處死刑，緩期2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被告人王春曉、王舉連帶賠償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喪葬費20 320元。

宣判后，被告人王春曉再次提起上訴。

安徽省高級法院依法開庭審理，于2014年7月21日作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的裁定，并依法報最高法院核準。2014年10月17日，經復核，最高法院依法裁定核準安徽省高級法院維持第一審對被告人王春曉以搶劫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的刑事附帶民事裁定。

2015年5月14日，安徽省蚌埠市中級法院遵照最高法院的執行死刑命令，將罪犯王春曉驗明正身，押赴刑場，執行死刑。

法官說法 漏罪如何處理

針對本案被告人王春曉所涉及的漏罪問題，該案主審法官、蚌埠市中級法院刑一庭庭長岳瑞文介紹，漏罪是指人民法院對犯罪分子的判決宣告以后，又發現被判刑的犯罪分子還有其他沒有判處的罪。

我國《刑法》規定，判決宣告以后，刑罰執行完畢以前，發現被判刑的犯罪分子在判決宣告以前還有其他罪沒有判決的，應當對新發現的罪作出判決，把前后兩個判決所判處的刑罰執行數罪并罰，而對于本案中涉及的漏罪，岳法官介紹說，因發現的漏罪和之前判決的屬同種罪，對此應如何處理，最高法院曾在1993年“法復[1993]3號”批復中作出了明確規定：如果在第一審人民法院的判決宣告以后，被告人提出上訴或者人民檢察院提出抗訴，判決尚未發生法律效力的，第二審人民法院在審理期間，發現原審被告人在第一審判決宣告以前還有同種漏罪沒有判決的，第二審人民法院應當依照刑事訴訟法的規定，裁定撤銷原判，發回原審人民法院重新審判。第一審人民法院重新審判時，不適用刑法關于數罪并罰的規定。

“本案中，由于此次發現的漏罪與之前判決的‘玉器店搶劫案’同為搶劫罪，應當認定為連續犯，按一罪處罰，”岳法官介紹說，“只是在犯罪情節上有了變化，量刑時將作為一個加重情節。”

責任編輯/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