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入航空、汽車核心生產線：昆明機床逆勢突圍？

文|本刊記者 張乃琳

這已是中國機床行業進入“寒冬”的第五個年頭。

此時，沉默已久的機床企業正迎來轉型升級的關鍵節點。工業4.0、智能化、還是高端成套？

正當人們為一個個層出不窮的概念而欣喜若狂之時，遠在中國西南角的昆明機床卻已陸續拿下了航空、軍工、汽車領域的訂單，震驚業界！

此時此刻，人們終于明白，概念只不過是資本的游戲，工業領域還得靠實力說話！

盛夏未至，夜晚的昆明還有些微涼。

就在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夜晚，從四面八方趕來的許多經銷商都涌入到了這座城市，他們都為著同一個目的：參加昆明機床第二屆“企業開放日”活動。

原本，這只是一個普通的企業行為，但這個夜晚卻并不寧靜。

要知道，昆明機床舉辦第一屆“企業開放日”還是在2011年，那時中國機床行業正迎來高速增長的巔峰時刻。然而短短四年時間過去，中國機床行業卻早已盛況不再，虧損企業數量高達30%！沉默多年的昆明機床選擇在這時再次高調舉辦“企業開放日”活動，究竟是出于怎樣的考慮，莫非，要向世人宣布一項驚人的舉措？

人們懷著各自的心事進入夢鄉，一切答案只待第二天揭曉……

繁榮下的危機

滿載著眾人的期待，一輛輛大巴車駛入昆明機床的廠區。

這家有著70 多年歷史的老國企有著人盡皆知的“鏜床世家”的稱號。2006年，隨著中國機床行業高速增長，昆明機床制定了“向高端裝備研發、向制造業要效益”的發展戰略：壓縮普通臥鏜生產、開發臥鏜式加工中心、大型落地銑鏜床，并在全國率先實現大型落地銑鏜床數控化。五年時間，昆明機床連續創造三個全國同行業第一：銷售利潤率第一，達到21.5%；產品數控化率第一，達到80.3%；大型數控落地鏜銑床市場占有率第一，接近50%！而這五年里昆明機床研發制造數控高檔機床1086 臺，實現銷售收入35.21 億元，總利潤高達10 個億！

毫無疑問，經過多年的努力，昆明機床牢牢穩住了自己在鏜床領域的龍頭地位。然而正當人們為昆明機床邁上一個新臺階而歡欣鼓舞之時，董事長王興卻感到一絲隱憂：經濟形勢好，昆機自然表現的也非常好，但是它掩蓋了產品單一的危機！

彼時，幾經行業大起大落的王興，內心從沒有這樣充滿焦慮。雖然公司已經掌握數控高檔機床技術，但是對公司銷量影響較大的還屬普通鏜床。2008年～2009年，昆明機床一年能銷售普通鏜床1200～1300 臺，最高紀錄達到過1500 臺，但是2010年，大、重型機床市場走勢趨緩并呈現下降態勢，部分以重型機床為主導產品的機床企業，產品銷售收入出現了低速增長甚至負增長，昆明機床也未能幸免于難，2010年僅銷售出200 余臺普通鏜床。“產品需求結構變化太快，暴露了昆明機床一個嚴重的問題，就是產品結構比較單一，我們注重對臥加和龍門產品的資源和平臺投入，但是忽略了品牌建設和售后服務。另外，我們以前對通用市場比較注重，對細分領域深耕不夠，這一點也必須改變！”王興對《中國機電工業》雜志坦言。

2011年12月，在召開第一屆“企業開放日”活動之后，昆明機床變得異常低調，人們預感昆明機床將要在企業內部進行一次破釜沉舟的改革。然而不管是推出昆機史上最大的轉臺、KHC63/2 臥式加工中心獲2014 中國設計紅星獎還是kimi 系列產品首秀，人們并不能清晰地從這些碎片化的新聞中看出昆機的改革思路。能不能找到突破口？能不能轉型成功？伴隨著中國制造業景氣度每況愈下，人們更加迫切希望昆明機床能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

2015年5月25日，時隔三年之后，昆明機床終于宣布舉辦第二屆“企業開放日”活動，活動現場足足坐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300 多名客戶和經銷商。萬眾矚目之下，王興快步走向講臺。

“過去的‘低品質、高增長’已成為昨日的黃花，隨之而來的是‘高品質、低增長’和各種個性化需求。”王興高聲說道，“經過三年的努力，今年昆明機床不僅為國內一家汽車企業提供了兩條汽車發動機生產線，也獲得航空系統的肯定，成功進入成飛的供應系統，這標志著昆機真正進入了高端制造的核心！”

話音剛落，現場突然陷入了沉靜，幾秒鐘之后，又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人們實在難以相信，其他企業或許要用十年、二十年的時間才能實現質的突破，而昆明機床居然用短短三年時間就做到了！

該向何處去？

其實，事情并不如人們想象的那樣一帆風順。

2011年下半年，持續六年高速增長的機床行業出現了下滑的苗頭，最顯著的特征就是市場需求結構升級，低端產品需求明顯減少。然而這一現象并沒有引起業內太多的重視，人們在給出2012年將繼續增長20%的樂觀預測的同時，機床行業又涌入了大量的新進入者。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一定會發生踩踏事件！” 王興深感行業競爭加劇，這更加堅定了昆明機床要向高端進軍的決心。“昆機最大的優勢是精密，起點比較高，再加上未來的智能化制造，昆機在產品結構調整、轉型升級方面的條件和基礎是具備的。”

2011年，昆明機床提出了“精密、重大、復合、成套”四個定位，涵蓋了機床領域高端技術的發展方向——精密臥加、航空、汽車、軍工等核心制造和高端市場服務，也同時奠定了昆明機床未來技術路線轉型的方向。而讓人們信心倍增的是，昆明機床從2009年就開始承接由工信部牽頭組織實施的《高檔數控機床與基礎制造裝備》專項（04 專項），其任務是為滿足航空航天、汽車、船舶、發電設備等領域用戶對高檔數控機床與基礎制造裝備的需求。在國家下達的合同任務書中，昆明機床與西安交大共同承擔精密立軸等14 項新技術的研究開發，最終目的是要開發出具有世界先進 水 平 的THM46100 和THM65160 兩種精密臥式加工中心。值得一提的是，精密臥式加工中心作為自動化程度較高、使用廣泛的典型機電一體化機床產品，被稱為 “打開無人化工廠的鑰匙”。如果昆明機床能成功攻關這一項目，它不僅能成為國內大型精密臥式加工中心的領軍者，也最有可能成為中國率先打入航空航天系統的機床企業！

除了依靠自身努力之外，2011年，昆明機床還以1486 萬歐元的價格引進了德國希斯公司橫梁導軌跨距為2000mm 的雙柱龍門機床的專有技術，其中包括數控龍門鏜銑床、數控立式車床、數控車銑復合機床三大數控重型數控機床產品及其配套功能附件的圖紙和工藝。德國希斯公司是沈陽機床在2004年并購的一家國際一流的機床企業，產品主要運用于航空、航天、能源設備、船舶制造、通用設備以及軌道交通等基礎性行業，其產品基礎剛好與昆明機床的轉型方向不謀而合。根據合同規定，昆明機床將在2012年完成技術轉化，2013年完成 VMG6(數控動梁龍門移動鏜銑床)和 VM8(數控立車)2 臺樣機試制，2014年根據市場需求開始小批量生產。

昆明機床加強產品技術儲備的力度顯而易見，也足以見得公司堅定轉型的決心，但是市場變化之迅速，還是令有著長遠規劃的昆明機床猝不及防。

精密

昆機最大的優勢是精密，起點比較高，再加上未來的智能化制造，昆機在產品結構調整、轉型升級方面的條件和基礎是具備的。”

——昆機董事長王興

2012年，機床工具行業銷售產值整體出現大幅下滑的態勢。其中，切削工具制造、金屬切削機床制造行業的增速下降幅度占比較大，同比增速分別下滑了31.18 和15.28 個百分點。昆明機床也遭遇了近年以來最低谷的時期，營業收入同比下滑39.81%！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公司申報的“THM-μ系列精密臥式加工中心”、“精密立臥式加工中心技術創新平臺”以及“XK2850 數控龍門鏜銑床研究開發”等國家科技重大專項和省重點專項均獲得批準。

然而遠水難救近火。如果像人們說的那樣，中國制造業這場“寒冬”將持續到2020年，行業每年只有5%的增長，將如何支撐昆明機床未來的發展？昆明機床迫切需要一場更大的變革，而王興也再一次為昆明機床制定了更加具體的目標：明確“高端產品精密化、低端產品精品化”的產品發展目標，確立“不求最大、但求最強”的企業發展定位，實施“做特色、做品牌、做利潤”的企業發展戰略。

盡管目標更具體，但產品什么時候能夠研制成功、迅速產業化？能不能形成新的利潤增長點？昆明機床的發展方向依舊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昆明機床不是個例，行業持續下滑，大量機床企業都被迫尋求轉型，但現在到底有多少家機床企業找到了轉型方向？大家都是摸著石頭過河，如果方向找不準，轉型升級是很難的事情。”王興對《中國機電工業》雜志說。

令人欣喜的是，此時昆明機床一款新產品的成熟運用，打破了僵局。

2013年，昆明機床與西安交大共同研發的大扭矩、高精、高速、高自動化的THM46100 高精度臥式加工中心已逐漸成熟。這款產品是昆明機床擁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最新研發產品，它能夠在重載、大扭矩的情況下進行高速精加工，為機床的高性能指標、高可靠性提供了強有力的技術支撐。更震撼人心的是，這臺五軸聯動臥式加工中心成功通過成飛集團的驗收，成為國內首臺打入航空航天行業重點企業的國產產品！在接下來的一年里，昆明機床連續贏得航天航空系統的信賴，連奪上海物理研究所和洛陽613 所總價近200 萬元的3 個精密轉臺訂單。2014年，昆明機床在航空航天及汽車行業收獲訂單近1 億元，并與云內動力達成了提供兩條年產10萬臺的柴油發動機缸體缸蓋生產線的初步意向！

此時，中國機床行業對高端產品的需求越來越強烈。根據高端裝備制造業“十二五”規劃顯示，到2015年，高端裝備的銷售產值占裝備制造業的比例將達20%以上！就在國內外機床企業蓄勢待發之時，殊不知，昆明機床已先于別人一步占領了機床行業的制高點。截止2014年12月31日，昆明機床新增生效合同訂單8.31 億元。其中龍門合同較2013年增長1 倍，臥加合同增長2.5 倍，數控機床合同總金額占合同總量的91%，中高端產品的訂單額明顯上升！

靠什么打開國際市場？

然而，這只是昆明機床邁出的第一步。

多年來，外國企業在中國市場的持續擴張讓王興深感不安。“他們本來技術就比我們強，在中國建廠又降低了他們的成本，所以在高端制造領域我們的優勢并不多。”據王興介紹，在國內臥式加工中心領域，國產產品目前的市場份額只有不到20%，剩下80%幾乎都被國外產品所占領，中國本身就已經是一個國際化的市場。“國際化競爭必須得有國際化手段，光靠我們自己的力量是不行的！”

昆明機床進軍國際市場并非沒有基礎。除了可以借力沈陽機床在2004年收購的德國希斯公司的技術之外，昆明機床曾在2005年與捷克道斯共同出資500 萬歐元建立了昆明道斯機床有限公司。而這家合資公司在2006年就完成了8 臺機床的生產和銷售，實現銷售收入400 萬歐元，利潤30 萬歐元。雖然到目前為止，昆明道斯公司的產品已經由數控落地式銑鏜床和數控刨臺式銑鏜床兩大系列，擴展到刨臺式、落地式和臥式加工中心3 大系列以及10 多種規格和型號，但是王興認為昆明機床目前的出口產品仍以中低端為主，在國際化方面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中國機床制造企業目前基本實現了采購的國際化，部分企業實現了銷售的國際化，但幾乎沒有一家企業做到生產的國際化和設計的國際化，人員的國際化和資本的國際化剛剛開始，離真正的國際化依然存在較大的差距。”

2014年，昆明機床提出了三年時間把國際業務提高到20%的奮斗目標，在發展合資公司的基礎上，昆明機床以產品開發和產品的持續改進為契機，大力培養技術人員，消化技術，成功研制并推出KiMi 系列產品，向替代普通臥鏜產品邁出了步伐。截止 2014年12月31日，昆明機床實現KiMi 系列產品銷售訂單 8382 余萬元，并出口到了德國、墨西哥、巴西、南非等市場。“應該說中國機床出口具有成本和價格優勢，但是整體特點就是低端，昆明機床在這個方面不一樣，未來都是中高端產品出去。依托現有技術，引進技術鍛煉自己的隊伍，我們才能真正掌握核心技術。這才是我們的國際化戰略！”王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