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 潘永耀



早稻田大學是中國人民熟悉的學府,與中國有著很深的淵源。早在上世紀初,早稻田大學就招收了數以千計的中國留學生。在中國近代史上有著重要影響的人物如廖仲愷、李大釗、陳獨秀、彭湃等曾在這里負笈求學。今天,早稻田大學同中國許多大學和研究機構保持著良好的關系,開展著廣泛的學術交流,為推動中日兩國人文交流發揮了積極作用。早稻田大學的前身,是日本明治時代著名政治活動家、自由民權主義者大隈重信一八八二年在東京郊區一片稻田里創辦起來的東京專門學校,而大隈重信與康有為、梁啟超曾有一段深厚的情誼。此段交往在他們的書信往來中可以得到證實。梁啟超赴日經過
一八九八年,由康有為發動的「戊戌變法」由于慈禧太后在八月六日的政變而宣告失敗。政變發生后,譚嗣同深知情況異常緊急,勸梁去日本使館求援,設法營救康有為,而譚則要殺身成仁,梁啟超起初亦不想逃亡,甘共赴死。譚嗣同對他說:「不有行者無以圖將來」。梁始決定避禍以待后圖,當晚即躲于日本使館逃過一難。他在《去國行》一詩中云:「君恩友仇兩未報,死于賊手毋乃非英雄?!拐谴藭r的真實寫照。
隨后梁啟超的日本友人開始設法幫助他赴日避難。明治三十一年(一人九八)十月二日由東亞會總代安東俊明、村井啟太郎、佐藤宏聯名上書給日本總理大臣大隈重信。信中主要講述自九月二十一日北京政變后,中國的改革志士們非死即逃,梁啟超等志士實在是忠勇義烈,如不救助,按清律必死無疑,故請大隈重信幫助其安全抵日避禍。得到大隈的首肯后,梁正式開始其流亡日本的生涯。
梁啟超于一八九八年九月二十七日登上日本大島艦,即譚嗣同等被殺之前一日,在艦上即先致函伊藤博文一與王照聯名一,要求救助光緒皇帝和被捕的志士,使光緒復權,繼續變法。梁氏用洋洋灑灑的文筆,大講「寡君之生死,敝國存亡之所系,而敝國之存亡,又東方大局安危之所系也。今者強俄眈眈……茍敝國不克自立,雖貴邦欲提而挈之,以同敵俄,恐力量必有所不給矣。欲敝國之自立,舍寡君而外,他無可冀者。」若不救皇上,聽后黨為所欲為,「自此以往,敝國其折而入俄矣」。 當時日俄關系相當緊張,梁氏企圖如此主張,打動日本政要。
在明治三十一年一一八九八一十月二十一日,由警視總監西山志澄寫給大隈重信的牒報《亡命清國人梁啟超等著京報告書》,信中明確了梁啟超與王照到達京都的時間是十月二十日午后,并住于麴町區平川四丁目本番地三橋常吉方。此時的梁啟超可能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受到日本警方的所謂保護即實際上的監視。
十月二十五日,康有為從香港到達日本神戶,后轉到東京,于二十八日搬到梁啟超寓所。師徒相見,回首前事,恍如隔世,感慨萬千。梁從康口中得知梁的家人妻子幸好及時逃到澳門,免受禍害。梁啟超即寫信寄妻李蕙仙:「南海師來,得詳聞家中近狀,并聞卿等慷慨從容,詞色不變,絕無怨言,且有壯語,聞之喜慰敬服,斯真不愧為任公閨中良友矣」,并勸其妻不必來日本,暫住澳門為佳。因為自己還要「到處浪游,或為游學,或為辦事,必不能常留一處」。
安頓好家人妻子,梁啟超沒有了后顧之憂,可以全心投入未競的維新事業。此時的日本,經過了成功的改革,國力強盛,民氣激昂,使梁啟超更痛恨西太后扼殺了百日維新變法的愛國運動,也更加意識到挽救光緒帝至關重要,因為只有光緒帝才能確保變法持續進行。于是,康梁二人開始不斷游說日本政府各方改要,希望通過日本政府出面,對慈禧施壓,還政光緒。
留日書跡多為信札
梁啟超抵日一十月十六日一的十天一十月二十六日一后,又寫信給日本總理大臣兼外務大臣大隈重信(仍與王照聯名)。此信長達四千二百余字。他介紹改變原因有四層:一是帝后之爭;二是新舊之爭;三是滿漢之爭;四是聯日英與聯俄之爭。盡管梁啟超充分運用其善辯之才,析理入微,又情見乎辭,但作為有經驗的日本政治家,自然只是完全從日本的立場來判斷中國的局勢,選擇自己的對策。梁啟超實在是病急亂投醫,指望一個野心正盛的強鄰,替中國人排難解紛,促其改革自立,實只是一廂情愿而已。這封長信的最后部分,梁氏力圖給日本政界顯示一個中國可以自立的前景,即上有英明仁厚之君主,「茍有可以安國家利生民者,知之無不行,行之無不力,但使皇上有復權之一日,按次第以變法,令行禁止,二一年間一切積弊可以盡去,一切美政可以盡行,以敝邦幅員之廣,人民之眾,物產之饒,豈有不能自立之理?」這是說君權可用。同時他又指出,近年來,風氣漸開,各省學會、學校、新聞雜志紛紛并起,少年之人,志盛氣銳,愛國心切。這是說民氣可用。他強調,「只因外患遠大于日本當年變法之時,故雖有國內可用之條件,然而非有外交上有力之支持不可,此所以不能不為秦庭之哭,呼將伯之助,而深有望于同洲同文同種之大日本也?!?/p>
此后,梁氏又給日本東邦協會會長副島種臣、副會長近衛篤分別寫了與上述內容相近的信。同時,梁又廣泛結交日本各方人士,或直接拜訪游說,或寫信,反復申明中國政變實情,要求日本出力營救光緒皇帝,使其復位復權,繼續變法,但梁氏的這些活動均未產生明顯的效用。
梁啟超說動日本當局出面救助光緒皇帝復權,繼續變法,這是一廂情愿的想法,也說明他們對國際關系還十分缺乏了解。他們幾次上書求救,毫無結果。不僅如此,原來積極救助他們的大隈重信內閣不久就在國內政爭中倒臺。新內閣謀求日清關系的改善,對保護康、梁不感興趣。從十二月起,就有人接連勸告康、梁離開日本去歐美游歷???、梁起初十分不解,極力拒絕。最后在犬養毅等人的協調下,僅請康有為速離日本,梁啟超仍可留下。梁啟超在求救受阻的情況下,自知非外交長才,乃轉從文字宣傳人手,以求動人視聽,于是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創辦了《清議報》。該報中心基調就是「斥后?;省?,于光緒皇帝歌頌有加,而于西太后則極盡揭露批判之能事,當時《清議報》影響很大,在日本的知識界人士、留日中國學生皆甚注意。
早稻田大學收藏有多封梁啟超在這個時期寫的信。在明治三十二年一一八九九一一月三十日,梁啟超再次寫信給大隈重信,洋洋千字之中,表達了梁啟超愛國之情,忠君之義。此時梁啟超的行書看得出有黃庭堅的影子。當然更多的是受到康有為小字行書信札影響,溫婉可愛。此信信箋很有特色,是集《吳天璽紀功碑》的文字雙鉤而成,此原為三國東吳刻石。因為東吳末帝孫皓為維護其統治,制造「天命永歸大吳」的輿論,偽稱天降神讖而刻,故又稱《天發神讖碑》,書體為篆書,因石斷為三,俗稱「三段碑」「三擊碑」,為吳國四大名碑之一。相傳為東觀令華覈撰文,書法家皇象所書。原石立于建業城南巖山斷石崗上,后幾經遷徙,置于上江兩縣學宮(今夫子廟)尊經閣。清嘉慶十年一一八O五一毀于火。梁氏所寫書信用這種碑體書法,可以說是康有為提倡碑學以后的整體社會風氣都喜歡的金石碑學。此信的內容較多,在丁文江、趙豐田編《梁任公先生年譜長編》中沒有收入,極具史料價值。全文如下:拜啟大隈伯爵閣下:
趨侍雖簡,愛感彌深,獻歲發春,伏想多祉。
乃者連日披讀新紙,述敝邦廢意,舉情勢日益危急,聞之心痛,思之淚下,頑固賊臣與我皇,勢不兩立,其始終必出于廢立實意中事,所以遲遲未敢發者,畏臣民之義憤,外憚友邦之執言耳。今內之則用籠絡之術,外之則施敷衍之方,既歷數月,無有討賊問罪之人。亦遂無后忌憚,決行纂逆矣,而后之欲弒皇上也久矣。所以不敢者,以有名分在耳。既廢立以后則我皇上等于一匹夫,生命不能保一日之安矣,嗚呼痛哉!然此尤指我皇上一身而言也。以敝邦全局詣之,皇上既廢之后,繼立者誰乎?必為孺子嬰耳,西后頑固黨等抱以為名,依舊行,現時之政策以箝制其民,輸國與俄羅斯則敝邦能不亡乎?即使立長君而我宗室之中皆紈绔膏粱之子,無一英明者,能望其繼我皇上之軌而厲精改革乎?如是則敝邦必亡。若欲望之各省之督撫乎?則皆七十老翁,神昏氣耄,但知富貴,不知國家,安能有為,若欲望之民間乎?則人智未開,團體不立,有起于草澤者則不過為人驅除耳。各省糜爛而強敵乘勢分割之。如是則敝邦必亡。然則可以救敝邦者,舍我皇上更無他人,而今日皇上之危險若此,啟超等所以仰天椎心而泣血也。啟超等固知貴邦必非坐視敝邦之難者,必思有所以拯之,特徘徊審慎,欲有所待耳,然無論如何必當求保,令我皇上之位與生命,然后他日有可圖。茍廢立之后,事經數月,新君之名義已定,則雖欲仗義執言,無所為汁矣。
故啟超等今所欲求撥于明公者有二事,其一事則欲求矢野大使仗義以詰我政府言茍立新君,則日本必不認。則彼頑固者或有所憚。其他之一事則欲請明公致書于張之洞氏,勸其當持正義,勿徇偽命也,張氏本大吏中最可語之人,向為改革派提攜,啟超及殉難六士中之楊銳、譚嗣同皆其所薦也。政變以后,畏罪避禍乃大反其平日所為,以媚政府。故數月以來,其守舊之態視尋常頑固黨,殆加甚焉。而政府賊臣亦遂因而用之。聞月前榮祿派遣廣東巡撫鹿傳霖入武昌,實勸張氏援廢立之事云。故茍張氏能與廢立黨反對,則彼等猶有所憚,張雖變節之人,然有好名之心,尚可迎導而轉移之,張之仰慕明公,殆如神明,若明公能貽彼一書,責以大義,則張氏或能幡然而改,而我皇上之位與性命或可藉以保全,則受明公之賜者,非獨啟超等而已。明公經營大局,目光如炬,其必有以處此無任泣血待命之至,迫切之極,語無倫次,伏乞垂諒。
梁啟超再拜
正月三十日
縱觀梁啟超在日本時期的書法流存,大多為信札,這些書信在用筆方面保持了顏書圓轉外拓的特點,結體上還是「康」行草的影響,縱觀全篇,寬博大度,信筆疾書,一氣呵成。
一八九九年,梁啟超寫給犬養毅的信札,論及孫中山先生。一九OO年夏天,梁建議孫與康有為合作。一九O五年,支持中國同盟會成立,但犬對康、梁仍情有獨鐘。
梁啟超在日本一住十多年,期間常抽余暇「馳情柔翰,遍臨群碑」,對北魏碑刻如《張猛龍碑》等進行系統研習。書藝為之大進。當時黃遵憲等人就非常喜歡梁的書法,認為其書「高秀淵雅」,非常人能及。梁啟超曾為黃遵憲書寫《人境廬詩序》,黃覺得「平生所寶墨妙,以此為最」。從梁氏一九O五年所寫的《飲冰室自由書》可見,此時其書風已完全是北魏《張猛龍碑》的風格。
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爆發,梁啟超在日本坐不住了。十一月上旬返國前夕,梁想到「世務方殷,度不復有閑情暇日以從事雕蟲之技」,于是特意抽時間臨寫了一通《張猛龍碑》讓女兒令嫻好好保存。末尾四紙還是臨行前一天晚上酒酣耳熱之后寫就。于此可見梁啟超此時對書法的熱情。
梁啟超的書學特征
首先,梁啟超以書為藝,用功甚勤。梁啟超一生著述浩瀚,兩千多萬字一包括信函數千件一可謂著作等身。他關注書法,留意有關書法作品的文獻,鑒賞、鑒別、論說、研究;他為人作書、題字,將書當作工具革新、辦刊、治學、為文,均「以書為用」;將書當作學問對各類書法現象關注、說解、研究,「以書為學」;將書當作「藝術」展玩、書寫,「以書為藝」。
一八九八年「戊戌變法」失敗后,梁啟超逃往日本,在出逃時,他身邊不忘帶上心儀的碑帖。在逃亡的十四年間,雖然身居異國,但學習書法之興趣依然不減。一九一一年九月間,他在跋自臨《張猛龍碑》卷中也記述了這段日子的臨池經歷:「居日本十四年,咄咄無俚,庚戌辛亥間,頗復馳情柔翰,遍臨群碑,所作殆成一囊。今茲烏頭報白,競言歸矣。世務方殷,度不復有閑情暇日以從事雕蟲之技,輒撥萬冗,寫成茲卷,其末四紙,則瀕行前一夕醉后之作也。」
梁啟超寫于一九一O年的《雙濤閣日記》,極具體地記述了他羈居海外的讀書生活和刻苦臨池的情況,其中有每天臨池的內容、數量、進度及其體會。對梁來說,行書自然是他從事著述、信函交往的主要書體,這是他行草書水平最高的一個主要因素。在梁四十歲之前,他主要得益于顏真卿的《祭侄文稿》,他在一九一O年《雙濤閣日記》中有一番感慨:「午后,為嫻兒作《藝蘅館文卷》第一集敘,臨《圣教序》半頁。梁山舟題羅庵論書:一帖叫人看,不叫人摹。當臨寫時,手在紙,眼在帖,心則往來于帖與紙之間,如何得佳,縱逼肖,亦是有耳目無氣息死人?!肝峤衽R《圣教序》,亦覺手眼閡隔,心馳兩端,頗以為苦,弟欲學書,終非痛下臨摹之功不可。」最終形成自家風格是行楷互滲,魏碑體勢明顯可見;其用筆沉著穩健,方圓結合,輕重、徐疾、提按分明;既在每筆之中體現用筆的規范,又在結體中生發出豐富的運筆變化。這是他行楷書風格成熟的標志。一九一二年梁啟超回國后,盡管他把主要精力放在政治上,但在政務與著述之余,仍一如既往傾情于書法藝術。只要一有閑暇,他便用功于書法臨池。一九一八年,梁啟超退出政壇,接著赴歐洲游歷。游歐回來后便潛心學術研究,從事著述和講學,研究書法藝術更成為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內容。
其次,梁啟超的書學思想體現在對待碑與帖的態度上,以及他對南北書風差異的評論中。南北書風差異的理論可追溯到明末清初,梁啟超業師康有為在《廣藝舟雙楫》中說:「阮文達《南北書派》,專以帖法屬南,以南派有婉麗高渾之筆,寡雄奇方樸之遺,其意以王異渡江而南,盧諶越河而北,自茲之后,畫若鴻溝。故考論歐、虞,辨原南北,其論至詳。以余考之……故書可分派,南北不能分派,阮文達之為是論,蓋見南碑猶少,未能競其源流,故妄以碑帖為界,強分南北也。」就這個問題,梁啟超在其《中國地理大勢論》中有一段更中肯的論述:「書派之分,南北尤顯:北以碑著,南以帖名;南帖為圓筆之宗,北碑為方筆之祖。道健雄渾,峻峭方整,北派之所長也,《龍門二十品》《龍顏碑》《吊比干文》等為其代表;秀逸搖曳,含蓄瀟灑,南派之所長也,《蘭亭序》《洛神賦》《淳化閣帖》等為其代表。蓋雖雕蟲小技,而與其社會之人物風氣,皆一一相肖,有如此者,不亦奇哉!大抵自唐以前,南北之界最甚;唐后則漸微。蓋一文學地理「,常隨一政治地理」為轉移。自縱流之運河既通,兩流域之形勢,日相接近,天下益日趨統一?!箍梢?,梁啟超對于南北書派論的態度是非常包容的。
碑帖收藏與西方美學思想結合
梁啟超十八歲時(一八九O),受業于康有為主持的萬木草堂,梁啟超收藏的碑刻拓本中,大部分藏品都是嘉慶、道光年間的拓本或清中期至民國初年新出土的碑志、造像的初拓本。也就是說,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梁啟超只要知道哪里有古代的碑刻或有新出土的碑石、墓志,他就想方設法收購其拓本。梁啟超在題跋《李璧墓志》拓本中寫遭:「碑以宣統元年出土,余方在日本,何澄一寄我一拓片,歡喜累日。」由此可以推斷,梁啟超至少在宣統元年(一九O九)之前就已經開始收藏碑刻拓本了。因為梁啟超在此之前如果沒有收藏碑拓的愛好,朋友是不會從千里之外給他寄新出土的碑拓的。即使在「戊戌變法」失敗后,梁啟超一直逃亡在日本也不中斷。梁啟超不僅僅收藏碑刻拓本,而且還大量在拓片上題跋,這是研究梁啟超書學思想的重要素材之一。從他收藏的拓片來看,無論商代還是民國時期,每一個朝代都基本包括在內。從書體看,金文、小篆、大篆、漢隸、魏楷、唐楷各種書體齊全;從碑刻的種類來看,鐘鼎、碑石、墓志、造像、摩崖、刻石等無所不包??梢哉f梁氏收藏的拓片,基本上就是一本中國書法史。
一九二六年秋,梁啟超應邀為清華學校教職員書法研究會作書法演講,演講內容由學生周傳儒手記,以《書法指導》為題,一九二六年刊于《清華周刊》第三百九十二期,后收入《飲冰室合集·專集》一0一一卷。梁啟超為什么如此樂意作書法演講呢7他在演講前的「開場白」中作出了回答。他說:「今天很高興,能夠在許多同事所發起的書法研究會上,討論這個題目。我自己寫得不好,但是對于書法,很有趣味。多年以來,每天不斷的,多少總要寫點,尤其是病后醫生教我不要用心,所以寫字的時候,比從前格外多。今天這個題目,正好投我的脾味,自己樂得來講講?!褂终f:「依我看來,寫字雖不是第一項的娛樂,然不失為第一等的娛樂。寫字的性質,是靜的,不是動的。與打球唱歌不同。喜歡靜的人,覺得興味濃深。喜歡動的人,亦應當拿來調劑一下。起初雖快樂略小,往后一天天的快樂就大起來了。以寫字作為娛樂的工具,有這么許多好處,所以中國先輩,凡有高尚人格的人,大半都喜歡寫字。如像曾文正、李文忠,差不多每天都寫,雖當均屬旁騖,亦不間斷。曾文正無論公務如何忙碌,每一興到,非寫不可。李文忠事事學曾,旁的趕他不上,而規定時刻,日常寫字,同曾一樣。這種娛樂,又優美,又便利。要我來講,不由我不高興?!顾谶@次書法演講中提出的書法美學思想,被書學界稱為現代書學研究的開山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