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水器標準之爭

王輝輝

凈水器標準之爭

夏天到了，凈水器銷售再一次進入高潮期。但生產不規范，產品不合格，誰應為魚龍混雜的凈水器市場負責？每當出現問題，輿論往往把原因歸咎于“標準缺失”和“沒有強制性標準”，但在業內人士看來這是一種慣性誤讀。

“推薦性標準不等于沒有約束力，現有標準完全可以滿足行業發展需求，之所以還屢屢出現產品質量問題，其實是執行和監管層面出現了問題。”多次參與凈水器標準編制的全國家用電器標準化技術委員會秘書處主任李一對記者稱，隨著凈水器產品的不斷更迭，國家標準實際上也在隨之改進和修訂。

李一還透露，與現行凈水器國標相配套的《家用和類似用途凈水機性能測試方法》（以下簡稱《測試方法》）已完成制訂工作，計劃于2015年下半年發布。同時，針對市場上出現的新產品類型，也將編制相應標準。

誰在鉆標準漏洞

關于凈水器的產品標準，目前有兩個國家標準、十多個行業標準，再加上衛生和電器安全方面的標準，基本上涵蓋了市場上的主流技術手段和主要產品類型。其中，衛生安全和電器安全方面執行的是強制性標準，其他性能標準均為推薦級，并不強制企業執行。

社會普遍認為，目前涉及凈水器的標準五花八門，又相對分散，且大多不具有強制性，缺乏一個國家層面具有強制性的整機標準。這很容易導致一些企業選擇性地忽略標準，使用一些技術概念或漂亮數字進行商業炒作。

以重金屬去除為例，按照現行標準，產品只要能夠去除鉛、鉻、汞、砷中的任何一種，就可以宣稱能夠去除重金屬，但具體能夠去除哪種類型，去除率是多少，并不強制要求企業在產品標注中說明，其他雜質的去除率也同樣不強制要求企業明示。

“于是，某些凈水器企業，包括一些知名品牌，在產品宣傳中稱，能夠有效去除99%的細菌、鐵銹、余氯、重金屬、泥沙等。但產品明示含混不清。”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業內專家告訴記者，包括A.O.史密斯、沁園、3M、美的在內的凈水器暢銷品牌，沒有一家對去除率、廢水率等凈水器核心參數進行公示。而美的、凈邦的某些產品甚至對額定總凈水量都沒有明示。海爾HRO5003-5的產品宣傳中稱可徹底去除重金屬、病毒和農藥，但在產品銘牌中對去除率只字未提。“其實，對整個行業來說，99%的去除率只是基本水平，100%也完全可以做到。”

長期從事水處理技術研究的中國水利企業協會脫鹽分會秘書長郭有智告訴記者，“以現在的反滲透凈水技術，水中的細菌100%能夠去除，90%以上鈉鎂離子和其他絕大多數污染物都可以去除。”

因此，一有凈水器出現質量風波，就能聽到“呼吁出臺強制性國標”的聲音。

國家標準是最低門檻

“并不是因為一些標準不重要才成為推薦性標準，這只是國內為區別強制性標準而規定的分類方法。”上述不愿透露姓名的專家告訴記者，中國的標準按執行方式的性質分為強制性和推薦性兩類。《中華人民共和國標準化法》明確規定，保障人體健康，人身、財產安全的標準和法律、行政法規規定強制執行的標準是強制性標準，其他標準是推薦性標準。

就凈水器而言，凡是涉及人體健康安全和環保內容被列為強制標準，屬于技術法規，生產企業必須執行。而涉及產品性能的，如凈水器凈化技術、凈化能力等，為推薦性標準，推薦給產品生產商使用，廠商可選擇執行也可不執行，但國家鼓勵產品廠商積極采用執行。

在國際上，產品性能標準基本上是規定一種測試方法，大家使用同一種方法，在同一個平臺上比較產品性能的高低，然后采取企業明示的方法讓消費者去選擇。李一表示，這也符合市場需求多樣化的規律，很多消費品針對不同消費群體，有不同性能設計，有中高檔產品，也有相對低端的，如果國家對產品性能標準也作強制性要求，就取消了這種差異性，不符合市場規律。“在推薦性標準上，社會普遍認為國標應是最高標準，事實上這是一種認識誤區。”

據了解，目前中國有4級推薦性標準，包括國家標準、行業標準、地方標準和企業標準。消費者普遍認為，國家標準是最高的，企業標準是最低的。然而恰恰相反，國家標準只是最基本的門檻，要求更基礎、更通用。郭有智稱，在國家標準中，合格凈水器的含鹽去除量是85%，這是一個很低的要求，而企業標準則是最高的。

事實上，《中華人民共和國標準化法》明確規定，企業標準應嚴于國家標準或行業標準。這也是一些執行企業標準的大品牌產品質量好的原因。

“國家下一步標準化改革，應該就是鼓勵企業提高自己的企業標準，使企業首先在標準上具有競爭力。”李一認為。

標準從嚴更要監管從嚴

“推薦性標準雖然不具有強制性，但這并不意味著沒有任何約束力，其約束力來自于行業監管和消費者監督。”上述不愿透露姓名的專家告訴記者，按相關規定，國內生產并在國內銷售的產品應標明所執行的國家標準、行業標準或企業標準編號。除強制性標準外，對推薦性標準，企業雖可以選擇不采用國家或行業標準，但仍要明示它所采用的其他標準，如地方標準或企業標準。同時，產品一旦不符合這些明示標準也屬于不合格，廠商應承擔產品質量責任。“推薦性標準通過在產品上的明示，轉變成為對產品具有約束力的標準，進而轉變成為對產品生產者具有法律約束力的標準。這就是推薦性標準的約束力所在。”

“推薦性標準一樣具有約束力，企業不執行或執行不到位一方面是自身道德問題，另一方面可能是監管不到位。”李一稱，1999年后原國家衛生部對凈水器實行行政審批市場準入制。但審批檢驗只是針對出水水質和衛生指標，并不涉及產品的電器安全、材料、工藝和生產環境等其他影響產品質量的因素。企業在拿到衛生批件后，其整個生產、銷售過程都缺乏有效監管。

“衛生許可作為一種產品質量監管手段，很容易導致有許可才有監管，本身就存在一定缺陷。”中國質量檢驗協會凈水設備專業委員會常務副理事長顧久傳告訴記者，目前中國拿到衛生批件的企業只有1000多家，一半以上凈水器生產企業沒有衛生許可。“沒有行政審批手續，就不會有監管。”

即便是有衛生許可批件的企業，也存在監管乏力問題。各地質量監管部門除按上級要求，集中檢查、突擊行動外，一般都是“民不舉，官不究”。而各級疾控中心也只是檢測出水水質和衛生指標。“國家層面的質量檢查、檢測項目相對全面一些，但每次抽檢到的品牌和企業數量，對數目龐大的家用凈水器生產企業來說，無疑是九牛一毛。”

新國標即將發布

事實上，與現行凈水器國標相配套的《測試方法》已完成制訂工作，將于2015年下半年發布。

“在整個標準體系中，方法標準的價值在于它對產品的測試方法進行統一規范，為區分產品的優劣確定基準。”參與此次《測試方法》編制工作的國家家用電器質量監督檢驗中心凈水器性能研究與測試中心副主任王統帥告訴記者，全國家用電器標準化技術委員會從2007年開始著手凈水器相關國家、行業標準的制修訂工作，目前已形成比較完善的標準體系。

據悉，《測試方法》制訂的過程中，爭論較多的地方在于物質去除率的評價方法。一種觀點認為，應采用原有的五點加標法進行測試評價，另一種觀點則認為應執行國際通用的全程加標法。

顯然，加標點越多所得出的測試結果越接近于設備真實的去除效果，對設備的要求也就越嚴格。“企業對此是有異議的，但最終達成了一致，規定采用全程加標法。”王統帥表示，“這樣設計，也是為更加真實地模擬實際情況，增加檢測的科學性。”

據了解，此次《測試方法》的制訂，在產品重金屬去除率、結構安全和靜水流量標注和測試上，也進行了比較詳細、合理的規定。

以重金屬去除率測試和標注為例，按照現行測試標準，企業只需有一個重金屬去除率，就可宣稱產品對重金屬有去除效果，而對鉛、鉻、汞、砷每種常見重金屬具體能夠去除多少，并不需要測試和標注。新《測試方法》規定，企業宣稱對哪些物質有凈化效率，就必須對這種物質進行相關去除實驗。

在產品結構安全方面，對凈水器不同類型、不同直徑的部件和整機進行了明確劃分，并在金屬部件測量方法上增加了新的規定。除考量金屬部件是否發生破裂和漏水，還對它的縱向和橫向伸縮比進行了更加細化的規定。這是為避免零部件在壓力或高壓情況下發生變形，導致設備破裂漏水。

“從技術上說，新《測試方法》明確定義了原來一些產品標準中模糊的測試實驗條件，提高了操作測試的可重復性和再現性，如壓力、水溫不再是一個參考范圍，而是規定了具體數值，對出水水質也縮小了范圍。”王統帥說。

“從國家對凈水器質量檢查數據來看，情況并不樂觀。所以，在制訂新《測試方法》時，充分參考了國內外的標準，力求更科學、更合理、更接近于實際。在標準上，把一些不負責任的企業進行虛假宣傳的漏洞給堵上。”李一對記者強調。

（文據《瞭望東方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