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欣然++邰澤雯++李凱旋
馮亦同,1941年生,江蘇寶應縣人?,F任南京市作家協會顧問、江蘇省詩詞協會顧問、江蘇省中華詩學研究會顧問、南京市詩詞學會顧問、南京市對外文化交流中心理事。
詩作《莫高窟寫意》獲首屆金陵文學獎,詩集《男兒島》獲第二屆南京市文學藝術獎銀獎,文學傳記《徐志摩》獲國際炎黃文化研究會頒發的首屆龍文化金獎,廣播劇《朱自清之歌》獲江蘇省1998年度廣播劇單本劇一等獎、江蘇省第四屆“五個一工程”獎,詩集《紫金花》獲2008年江蘇省人民政府頒發的第三屆紫金山文學獎。
2015年3月14日下午,天空飄著幾絲小雨,打濕了溫暖的大地。我們來到玄武湖畔,采訪著名詩人馮亦同爺爺。
馮爺爺住在臺城的對面,環境清幽宜人。一進門,馮爺爺便熱情地招待我們去了他的書房。房間里到處擺放、懸掛著書畫,幾盆盆景給這個書香四溢的地方平添一份生機。這樣的環境使我們的身心不由自主地放松,談話自然也是輕松活潑的。
一
我們問,是什么樣的契機讓馮爺爺喜歡上寫作的?馮爺爺說,他從小就喜愛文學,家庭和學校對他的影響特別大。馮爺爺1941年出生在寶應縣柳堡鎮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父母都是教師。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還有一個比他大六歲的哥哥和一個大兩歲的姐姐。馮爺爺的父親是上海交通大學的畢業生,在抗戰爆發后,他拒絕汪偽政權邀其回南京編教材的拉攏利誘,寧可在鄉間挨餓受窮;應家鄉失學青年之請,他以一人之力在水鄉柳堡辦起了“馮氏補習團”,學生來自四鄉八鎮,從開始的十幾位,到后來的近百名。在極端簡陋的條件下,他教出了許多高材生。在寶應縣解放后,馮爺爺的父親兩度出任寶應縣中學校長。遺憾的是,父親在馮爺爺8歲那年就去世了。后來,馮爺爺跟隨母親定居揚州。他的母親是新中國幼兒教育園地上的一名園丁和開拓者,為事業、為兒孫奉獻了一輩子。80歲高齡后,她曾執筆數載,寫了一部回憶錄《燭光》,在親友中傳為佳話。馮爺爺的哥哥有很多文藝愛好,擅長朗誦詩歌、演話劇、寫小說,直接引發了他的文藝興趣。哥哥15歲時,高中沒有畢業就參加了抗美援朝戰爭,這對馮爺爺的影響也很深。哥哥在朝鮮的時候,經常跟他通信、給他寄書。他清楚地記得,哥哥回國時帶的包裹里,就有一部厚厚的蘇聯名著——《靜靜的頓河》。
馮爺爺的小學時代,是在廣陵路上的揚師附小度過的,那是當時揚州最好的小學。馮爺爺在上海的《小朋友》雜志上發表了“處女作”,是個小笑話,叫做《頭上長西瓜》,就是這篇習作開啟了他的寫作之路。文章發表后,馮爺爺得到了五塊錢稿費,他約要好的小伙伴去吃了一頓冰激凌,又去書店買了一本詩集《生活之歌》(作者是著名詩人李季),兩樣“消費”只花了五毛錢,剩下的錢都回家交給了母親。
馮爺爺的中學時代,是在揚州中學度過的。這所學校也是朱自清、胡喬木、江澤民的母校。揚中的圖書館藏書豐富,書香氣氛濃厚,馮爺爺在課外讀了許多中外名著。他印象深刻的一位語文老師叫王板哉。王老師是齊白石的高徒,上課的時候,他經常以畫代言,輕言慢語之間,一幅幅用以釋疑解惑的圖畫,就栩栩如生地出現在黑板之上。因此,只要王老師拿著粉筆在黑板上揮灑,課堂上立刻鴉雀無聲。后來,王板哉老師也成了揚州的一位著名畫家。
二
中學畢業后,馮爺爺考入南京師范學院(今南京師范大學)。中學階段埋下的文學種子,在大學里開始蓬勃發芽。馮爺爺說,雖然小時候就在用稿費買來的新書上,正兒八經地寫下“紀念邁向文學生涯的第一步”的字樣,但對于他來說,真正意義上的“處女作”,是在大學期間創作的《在宇宙的大街上》。當時,他獲悉蘇聯宇航員加加林上天,詩興大發,一蹴而就寫了這篇詩作:“白云呵,快讓開大道;太空呵,敞開了懷抱……”這首詩刊發在1961年的《新華日報》副刊上,作品發表給他帶來欣喜和動力,也放飛了他心中的文學夢想。他開始積極參加江蘇省作協組織的詩歌活動,也結識了一幫同齡的詩友。
但是,馮爺爺的寫作歷程也并不平坦。大學畢業后,他來到南京市第九中學教書,并將業余時間用在了詩歌創作上。不幸的是,“文革”到來了,馮爺爺也不能再教書和寫詩了。學校搬遷到八卦洲后,他干起了繁重的體力活,每天要套著大車拉煤。就在這種艱苦的環境中,馮爺爺心中也一直沒有放棄文學的夢想。他與當地的風俗民情親密接觸,深入觀察大自然的美和時代的變遷,也結識了一批工農群眾和知識青年中的好朋友。他逐漸感悟到,真正的詩歌,是扎根在泥土中的,只有深情地俯下身來,才能呼吸到詩歌最本源、最純真的內在。正如他后來寫下的詩句:“大凡親吻著泥土的美麗,都是從草根上走出來的。”那段坎坷的歲月,后來被馮爺爺視為一筆財富,他的詩歌創作因此發生了重大的轉折,形成了自然、親切、接地氣的個人風格。
我們請教馮爺爺怎樣才能寫好詩歌。他說:“想寫出好的詩歌,就要從一點一滴,甚至是一個詞、一個字做起。首先,要多讀好的作品,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不能胸無點墨。書讀多了以后,一個人自然而然地就進入了新的境界,心靈會豐富,思想感情會充沛。然后,還要注意觀察大自然、觀察社會生活。寫作者首先就是觀察者!文章寫得好的人,他的厲害之處就是善于觀察。有了充分的積累和豐富的感情,自然會創作出感動人心的詩歌?!?/p>
三
2014年12月13日,馮爺爺創作的《和平宣言》,在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的廣場上,被77名中學生誦詠,引起了強烈的反響。馮爺爺說,這已經是他第六次創作《和平宣言》了。但這次寫《和平宣言》時,他選擇了中國最古老的詩體——詩經體來進行創作。選擇詩經體,他主要是出于對整個國家公祭的考慮:“這是一次國家層面的公祭,以舉國之禮來祭奠亡者,這樣鄭重的場面只有古詩經體才能顯出其端莊、嚴肅;同時,也能彰顯南京這座歷史名城的文化底蘊和鮮明特色?!?/p>
我們詢問馮爺爺最喜歡其中的哪一句詩。馮爺爺說:“大家可能想不到,我最喜歡的,其實是‘雪松紀年,寒梅怒放這八個字。喜馬拉雅雪松是南京的市樹,它從喜馬拉雅雪山來到古城南京,起碼有著上百年的歷史。在雪松那一圈又一圈的年輪里,記載著南京城的興衰和中華的國恥。作為個人,我們不會永遠伴隨一座城市,但樹木卻能夠長久、無聲地記載著人間的滄桑。而堅韌不拔的梅花,是南京的市花,它在寒冬臘月開放。南京被日軍占領,飽受蹂躪、生靈涂炭的那段日子,也是在冬天。雪松和寒梅,是南京的驕傲,也是我們做人的榜樣。”
說到詩經體,我們還向馮爺爺請教:“學寫詩是不是應該從古體詩入手,學習古體詩的格律呢?”馮爺爺認為傳統詩歌是中華民族的文化瑰寶和精神財富,每個青少年都應該在自己的成長過程中認真學習,吸收她的豐富、凝練、優美和典雅,提升自己的文化修養,增強自己的表達能力。就詩歌創作而言,你可以從古體詩入手,也可以從兒歌、民謠、自由體新詩入手,哪一種形式都可以,十八般武藝,藝多不壓身嘛。他說寫詩最重要的還是“自由”——讓內心的真善美得到“自由”的釋放:自由地選擇詩體,自由地抒發感情,不要無病呻吟,也不要削足適履,更不能雜亂無章。作為中學生,不一定非要選擇格律嚴整的古體詩來進行創作。他認為,現代詩中新鮮流暢的白話、豐富多彩的表現手法,更能夠充分自然地表露情感、揭示主題。
兩個半小時的采訪中,馮爺爺一直耐心和藹地與我們交談,仔細回答我們的問題,使我們受益匪淺。帶著對這位老人的深深感謝和敬佩之情,我們愉快地結束了采訪,在暮色中踏上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