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悟之時的幸福渴望

任紅禧

“幸福是什么？獄里沒有親人，家里沒有病人。”今年2月3日，江蘇省委常委、南京市委書記黃莉新在市紀委五次全會上以質樸的民間哲言闡釋家庭幸福的本質含義，提醒黨員干部自覺遵紀守法。這條新聞被許多媒體轉載，并在網上引發很多關于幸福觀的評論。

家庭成員之間血脈相連、親情相伴，利益相關、榮辱與共。貪官落馬并受到法律制裁，絕不僅僅是其個人的不幸，背后一定是一個家庭乃至一個家族的痛苦。據最高人民檢察院披露，2014年，全國各級檢察機關查辦各類職務犯罪案件41 487起，涉案共55 101人。可以想見，僅2014年就有多少公職人員家庭陷入痛苦的深淵。

“我以為，只要有了錢就能過上幸福生活。”曾任四川省岳池縣委書記、縣人大常委會主任的漆小林，在被立案調查期間這樣反省自己的幸福觀。其實，透過諸多案例可以看出，這也是很多官員走向腐敗深淵的思想土壤。他們對幸福的認識出現“反轉”，往往是在得意人生出現重大變故之時，但悔之晚矣。

身陷囹圄時，方覺自由是福。貪婪的最終結局，就像德國作家布萊希特所說：“如果從貪欲開始，就會在牢獄告終。” 對于社會地位相對優越的官員來說，面對高墻內的生活將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北京市門頭溝區原副區長閆永喜這樣描述自己剛剛入獄時的經歷和感受：“每走一個地方都得脫光衣服，拿著內褲抖摟抖摟，連鞋底下都得給你翻過來看看。唉，這種感受是什么滋味？！”廣西壯族自治區欽州市國資委原主任梁德強在法庭審理的陳述環節感慨：“如果現在有人問我什么是幸福，我會告訴他——我覺得最幸福的事就是自由。”

身心交瘁時，方覺安寧是福。腐敗官員在被立案調查之后無不度日如年，在交代與否、交代哪個、交代多少以及組織上掌握多少線索等問題上，心里糾結、壓力巨大，瞻前顧后、胡思亂想，懊悔不迭、徹夜難眠。國家發改委原副主任、能源局原局長劉鐵男在做庭審最后陳述時痛哭流涕地說：“現在我每天都生活在懺悔之中，每天晚上都要吃‘安定才能睡著，睡覺之前想著這些事，醒來之后想的還是這些事。太痛苦了。”今年4月9日，貴州省委原常委、遵義市委原書記廖少華受賄、濫用職權案公開宣判。廖少華出庭后，其容貌變化之大讓不少人驚呼：“這人是廖少華嗎？”有媒體通過對一些“大老虎”落馬前后的照片進行對比發現，不少貪官在案發前是一頭烏發、神采奕奕，而在受審時卻白發蒼蒼、憔悴不堪。

妻離子散時，方覺團圓是福。一人不廉，全家不圓。在內蒙古自治區國稅局原黨組書記、局長肖占武受審結束時，女兒撫摸著他的臉聲淚俱下：“爸，咱啥都不要了，就等您回去，一起吃糠咽菜也幸福……” 重慶市彭水縣旅游局原局長閻鵬飛在身陷囹圄后對幸福的理解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不在于擁有金錢、地位和權力，而在于能夠在藍天白云之下自由地呼吸新鮮的空氣，自由地和家人朝夕相處，享受天倫之樂。” 中央黨校教授林喆曾對《法制日報》記者說起這樣一件事：“一次去中紀委開會，一個主任說的一句話讓我很震驚。他說：案件到了咱們這里，基本上就是‘家破人亡。意思是一查就會發現，被查貪官家庭或家族的很多成員都介入其中了。”

生命盡頭時，方覺活著是福。貪官斂財，無不為了追求更加優越的物質生活，實現更多的個人理想和家庭目標。而無視法律的肆意貪婪，注定會印證那句揭示世間變化規律的成語：物極必反。被輿論稱為“土地奶奶”“野蠻女貪”的遼寧省撫順市順城區國土資源局原局長羅亞平，利用職權瘋狂斂財一億多元，終因犯有受賄罪、貪污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被判處死刑。曾經盡享快意人生的羅亞平在伏法前幡然悔悟：“再多的金錢，也買不來自由和生命。”當生命走到盡頭，所謂幸福已不再是春風得意時的那些愿望了，就連最基本的生活需求都成了奢侈品。轟動一時的“慕馬大案”的主角之一——遼寧省沈陽市原常務副市長馬向東，在被執行死刑前，負責看押的工作人員滿足了他最后的請求——讓他下了人生最后一盤棋，在監獄院子中坐著板凳沐浴一會兒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