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幻影》和《螺絲在擰緊》的比較中看恐怖小說的游戲情結

柯建華 唐詩

摘 要：恐怖小說是美國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對其“哥特”成分的探討已成為陳詞濫調，本文從“游戲情結”這一新維度出發，通過對迪恩·孔茨的現代美國恐怖小說《幻影》和十九世紀亨利·詹姆斯的心理懸疑小說《螺絲在擰緊》的比較對恐怖小說深度剖析。分別運用精神分析、原型批評等理論分別從作者、心理、宗教等多個方位詮釋，提出“作者的游戲”、“游戲道具”、“游戲的揭示與激發作用”、“角色扮演”等概念，使讀者對恐怖小說的閱讀產生新的體驗并對日后恐怖小說的批評與創作產生新的可能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恐怖小說；游戲情結；精神分析；原型批評；游戲道具；揭示與激發

一、游戲之于作者

迪恩·孔茨本人談到《幻影》創作過程時透露，“我精巧地將幾乎所有類別的怪物融合到一個魔獸形象里，并為它的存在設計一個令人信服的，科學的解釋…我讓我的主人公用邏輯與理智去判斷和探索謎團…”由此可見，《幻影》的情節就是作者出于自身利益考量精心設置的一個游戲，讀者的閱讀便是對游戲的觀摩。在小說后續“給讀者的話”里，迪恩最后還意味深長地撂下一句“古代敵人是我想象力的產物，但若是…”，挑逗意味可見一斑。

如此游戲，亨利·詹姆斯用《螺絲在擰緊》（以下簡稱《螺》）也詮釋得盡致淋漓。首先，在1989年12月8日詹姆斯寫給H.G.威爾斯的信中，他坦誠這部中篇小說實際上就是一部為賺錢而寫的作品（pot-boiler），他的樂趣便在于拿捏和操縱讀者對文學與道德的敏感；其次，在《螺》的序言部分，他也形容這部作品是“一部純粹而簡單的精巧裝置，是經過冰冷的藝術性思忖的小游戲，意在捕捉那些不輕易能抓住的東西。”這次作者直言不諱，作品的游戲性質更佳顯現。

二、心理游戲

（一）心理游戲的道具

謎語：《幻影》中大量離奇的死亡事件；通訊系統被破壞的情況下，電話中會出現信號，小孩，女人甚至各種動物的尖叫聲……《螺》中miles被勒令退學的原委；男主人無論如何不遠回到布萊莊園的原因；前任家庭女教師Jessel的死因……

對兩部小說的作者不約而同在作品中精編的謎語，無論是主人公還是讀者，解謎的曲折均增添了作品的恐怖

氛圍。

游戲獎品：游戲的運作一定少不了獎品的驅動。幻影虛假允諾不會殺害Timothy Flyte將Timothy引至雪城正好達到了Timothy想通過進一步研究幻影來為自己新書的出版作準備的小心思……《螺》中的獎品可謂相當宏觀——顯然，能再次見到男主人并獲得男主人的關注是女家庭教師內心的“大獎”。女教師在心里一步步為自己主觀構建和鋪路，并未意識到“大獎”其實并不存在，以付出巨大代價收尾。

這些角色內部精心設置的“小獎品”無一例外誘使著相應的角色步入自己的游戲，并被自己操縱和玩弄。整個過程恰恰也是相應角色個性的反映，和作者想法的傳達。

（二）心理游戲的影響

1.造成主人公的極端或矛盾情緒

精神分析理論指出，人在極端境況下會產生變態的快感（morbid delight）， 好奇心理乃至幽默，并與恐懼、悲傷等情緒伴隨，產生一種極為矛盾的狀態。

例如，《幻影》中Jenny發現握著搟面杖的兩只斷手后，竟“被變態的好奇心驅動（drawn by morbid fascination）”，然后看到廚房案板，Jenny居然”半期待（half-expected）斷手會像螃蟹一樣在案板上突然跳起來”。

《螺》中第十章，當“我”發現Flora半夜突然起床跑出去與Jessel的幽魂碰面后，經過Miles的房間，“我”竟想闖進去看Miles的窗口會是怎樣——“無可名狀地，這道門竟然讓我心頭再度生出某種詭異的沖動”。

心理游戲對恐怖小說主人公產生的矛盾情緒是恐怖小說顯著特征之一，也是小說情節得以在波折中發展的重要動力。

2. 揭示主人公潛在人格

例如《幻影》中的專家Timothy最開始以“受氣包”形象出現，他的同事無根據地散播謠言，將他排擠出崗位，然而在幻影強勢的心理游戲進攻下，Timothy的潛在反相人格被激發，當第三十七章，幻影主動向Timothy提供自己的組織樣本后，Timothy禁不住誘惑對幻影母體進行深入研究，最后代價慘重，由此可見，Timothy心中一直潛伏著自私功利與大膽的一面。

《螺》中女教師同樣有著虛榮的潛在人格——Quint和Jessel的鬼魂很可能是女教師主觀臆造出的，其出現的目的無非是產生危害兩位兒童的作用，然后給女教師拯救兒童的機會，表面上是女教師在履行責任，實則兩位鬼魂的出現是以便女教師自己日后有在男主人面前邀功求賞的資本。第六章曾這樣描寫女教師的心理活動，“我確實從那股為情勢所逼而煥發的非凡的英雄主義激情中，找到了樂趣…在許多別的姑娘沒準會失敗的地方，我卻能成功……是多么了不起啊！”由此可見，女教師確實是一位虛榮心極強的女性，她渴望表現自己以吸引渴慕對象的注意，但這與她展現給世人的一面格格不入。因此，心理游戲對于解釋人物的潛在人格作用不可小覷。

三、宗教游戲

（一）《幻影》中的宗教游戲

《圣經》中撒旦是在Padanmonium 組織起自己的跟隨者們，而《幻影》的第三十五章直接以相似的詞Pandemonium命名，這個詞匯的仿擬暗示著幻影要聯合同伙反擊時刻的到來。幻影的反叛精神也處處留痕，如第四十章，幻影在對Timothy發起攻擊時，作者用與伊甸園篇極其類似的場景“rising like a god betrayed， bringing its unholy wrath and vengeance to the men and women who had dared to strike at it”來描繪幻影，撒旦的反叛精神極盡體現。

醫生Sara和專家Timothy 都是有著強烈求知欲的形象，幻影提供給他們的自身組織樣本——一塊鮮肉，就如同智慧樹上的果實誘惑亞當夏娃一樣，誘惑著兩位求知者，于是幻影扮演起撒旦成功誘使Sara和Timothy對樣本貪婪地研究，最終對這兩個人類展開報復。而Jenny，Bryce，Tal和Lisa在這場宗教游戲里，承擔的便是天使或彌賽亞王的角色，打敗撒旦，拯救人類。

《幻影》中的宗教游戲采用的游戲規則是“角色扮演”，游戲由幻影扮演的撒旦主導，幻影卻在自導自演的游戲中自我毀滅，這樣諷刺的結局更佳呼應了“游戲”這個名詞本身的娛樂性。

（二）《螺絲在擰緊》中的宗教游戲

不同“游戲攻略”會導致不同的答案。從宗教游戲角度體會《螺》文，女教師的善惡形象完全有理由與心理游戲角度的分析產生大的出入。《螺》的“角色扮演”中， Miles（似males）和Flora（似flower）象征著普通人，亞當和夏娃，起初天真純潔，后因魔鬼的影響而墮落。而女教師扮演的天使是來救贖兩位孩童的。她認為一旦孩子們（尤其是Miles）悔過并懺悔，承認與撒旦（Quint或Jessel）私下的秘密交流，坦白退學的真實原因，他們就會被救贖。所以，女教師在整篇故事中不斷致力于讓Miles說出真相。

天使，撒旦等原型在《螺絲》中出現，讓小說成為一場哥特色彩的宗教游戲，將恐怖既平添幾分神秘色彩又被賦予了宗教解釋，使小說深度更添數層。

四、結語

恐怖小說的“游戲情結”，首先，作者對于恐怖小說的創作動機就是“游戲心態”，小說的情結架構與人物設計均貼合游戲的設計感，從而使“恐怖”與“游戲”在目的性與神秘性上達成一致；其次，任何一部小說都是場心理游戲，作者靠使用“謎語”“獎品”等道具使游戲情節更曲折，挑戰讀者的心理底線，同時，作者使用心理學技巧置角色個性于夸張或極端化，將讀者在心有余悸的同時引入更深一層思考；第三，大量恐怖小說也可理解為宗教游戲，小說中的邪惡勢力或抗爭者可理解為撒旦等原型，而挽救力量可對應到基督或彌賽亞王等形象，在宗教背景下，恐怖小說成了角色扮演游戲，各角色以不同分工還原著西方宗教故事；簡言之，從“游戲情結”把控恐怖小說，為讀者提供了新的視野及體驗，為未來恐怖小說賞析和創作或許能提供新的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