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璧光《甲子春銅江留別成長句四章》淺疏

摘 要：咸同年間貴州各族紛紛起義對抗清廷，貴州兵荒馬亂，百姓生活艱苦。曾璧光歷任鎮遠知府、貴東道，官至貴州巡撫。其詩作不見于正史記載，但卻是對研究咸同年間貴州地區史料的可靠補充，也是為清朝穩定貴州形勢發揮重大作用卻未受學界重視的曾璧光之研究的有益材料。

關鍵詞：曾璧光；詩；疏證

在改土歸流后，貴州少數民族地區并未真正地安定下來。雍正十三年（公元1735年）春，古州﹑臺拱地區苗民發動叛亂。苗軍進攻丹江﹑黃平﹑凱里等廳州縣，清軍鎮壓未果。乾隆繼位后命張廣泗平定了叛亂。咸豐同治年間，清廷內外交困，無暇將注意力集中在黔省的生產、建設和統治上。貴州的社會秩序陷入了長期的混亂。

曾璧光，字樞垣，四川洪雅人。道光三十年進士，同治六年任貴州巡撫，光緒元年卒于巡撫任上。追贈太子太保，依總督例賜恤，謚“文誠”。他歷任鎮遠知府、糧儲道、按察使、布政使、貴州巡撫，以兢兢業業的態度穩固了清朝的統治，平定了貴州少數民族地區的動亂。曾璧光的詩作，《清史稿》《清國史》皆未見錄。光緒年間撰修的《洪雅縣續志》收錄其詩十首，是研究咸同年間貴州政治、軍事、社會的上佳選擇。現將《甲子春銅江留別成長句四章》予以考釋。

甲子年即同治三年，公元1864年。據《清國史》，同治三年三月曾璧光被任命為糧儲道，故有“留別”之說。

（一）

黔東此地去來游，幾涉雙江古渡頭。

敢擬宣威持繡斧，盼將補闕奠金甌。

夜書討賊陳琳檄，蚤上籌邊李相樓。

篆攝分司官代守，可堪空悵魯無鳩。

銅江：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一百二十二：“銅仁大江，府城（銅仁縣城）西南。源出烏羅司西，九龍山東。流經城南，又東入湖廣麻陽縣界，謂之錦水，下流入于沅江。銅仁小江，在府城西。源出府西北甕濟洞，東南流至府治，西北合于銅仁大江。今城西南有雙江渡，崖削水深，渡以小舟，即二江合流處也。”

宣威：宣揚威力。《新唐書·閻立本傳》：“（閻立本）既輔政，但以應務俗材，無宰相器。時姜恪以戰功擢左相，故時人有‘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馳譽丹青之嘲。”

繡斧：指皇帝特派的執法大員。《漢書》卷六十六《公孫劉田王楊蔡陳鄭列傳》：“王欣，濟南人也。以郡縣吏積功，稍遷為被陽令。武帝末，軍旅數發，郡國盜賊群起，繡衣御史暴勝之使持斧逐捕盜賊，以軍興從事，誅二千石以下。”

金甌：比喻疆土之完固。亦用以指國土。《南史·朱異傳》：“（梁武帝）嘗夙興至武德閤口，獨言：‘我國家猶若金甌，無一傷缺。”司空圖 《南北史感遇》詩之五：“兵圍梁殿金甌破，火發陳宮玉樹摧。”

陳琳檄：“琳作諸書及檄，草成呈太祖。太祖先苦頭風，是日疾發，臥讀琳所作，翕然而起曰：‘此愈我病。數加厚賜。”后以“陳琳檄”泛指檄文。李白《江夏寄漢陽輔錄事》詩：“君草陳琳檄，我書魯連箭。”

蚤：通“早”。《史記·項羽本紀》：“旦日不可不蚤自來謝項王”。

籌邊：籌劃邊境的事務。劉過《八聲甘州·送湖北招撫吳獵》詞：“共記玉堂對策，欲先明大義，次第籌邊》。”《明史·吳執御傳》：“故曰籌邊不在增兵餉，而在擇人。”

篆攝：即“攝篆”，篆，名字、印章的代稱。代理官職，掌其印信，印信刻以篆文，故名攝篆。《聊齋志異·考城隍》：“不妨令張生攝篆九年”。

魯無鳩：《左傳·襄公十六年》：穆叔（叔孫豹）為救魯求于晉，見士匄（范宣子），賦《詩經·小雅·鴻雁》之末章，宣子曰：“匄在此，敢使魯無鳩乎。”匄，古害反。鳩，居牛反，安定、安寧之意。黃遵憲《書憤》：“竟聞秦失鹿，轉使魯無鳩”。

（二）

頻年共事省提官，才力輸君不一般。

策蜀智原羞馬錯，復齊功自屬田單。

地因兵燹荒無盡，民卒流亡撫字難。

拋別洞鄉煩建樹，再來應予芾棠看。

馬錯：司馬錯，戰國時秦國將領，歷仕秦惠文王、秦武王、秦昭襄王三朝。秦惠文王九年（公元前316年），司馬錯率軍滅蜀，繼而進攻楚地。

田單：戰國時期齊國將領，《史記·田單列傳》有田單破莒數年之圍，以火牛陣大敗燕軍，收復齊國七十余城之事。

兵燹：《說文》：“燹，火也。”指因戰亂而遭受焚燒破壞的災禍。

撫字：謂對百姓的安撫體恤。《北齊書·封隆之傳》：“隆之素得鄉里人情，頻為本州，留心撫字，吏民追思，立碑頌德。”陸游《戊申嚴州勸農文》：“雖誠心未格于豐穰，然拙政每存於撫字。”

芾棠：芾，草木茂盛之意。“蔽芾甘棠”，出自《詩經·召南·甘棠》：“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翦勿敗，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說。”后人有感召公在棠樹下理政而天下大治而思念。芾棠后用來比喻施政之明。

（三）

惜別依依向搢紳，士林聲望異齊民。

情高自比三霄鶴，衣敝何嫌百結鶉。

賽社近隨鄉父老，團營廣庇古鄉鄰。

善良薰德尤堪念，當不牂牁亞尹珍。

依依：依戀不舍的樣子。《玉臺新詠·古詩為焦仲卿妻作》：“舉手長勞勞，二情同依依。”

搢紳： 搢：插。《春秋榖梁傳·僖公三年》：“陽谷之會，桓公委端搢笏而朝諸侯”紳，古代仕宦和儒者圍于腰際的大帶子。搢紳，把笏板插在帶間，引申指士大夫。《史記·封禪書》：“搢紳之屬皆望天子封禪改正度也”。

齊民：平民。《漢書·食貨志》下：“世家子弟富人，或斗雞走狗馬，弋獵博戲，亂齊民。”顏師古注引如淳曰：“齊，等也。無有貴賤，謂之齊民，猶今言平民矣。” 亦指治理人民。《齊民要術》中的“齊民”即此意。

三霄：道教稱清微天、禹馀天、大赤天為三天。厲鶚《續游仙百詠》：“碧瑤箱鎖飛仙印，一軸三霄九錫文。”也指高空喻仕途得意，占居高位。趙翼《一枕》：“偶翻除目尋交舊，半在三霄半九泉。”

百結鶉：《荀子·大略》：“子夏家貧，衣若縣鶉。”“縣”同“懸”，鵪鶉毛斑尾禿，似披敝衣，因以“懸鶉”比喻衣服破爛，有“鶉衣百結”之說。

賽社：我國古代的遺俗之一，源于周代十二月的蠟祭。人們在農事結束后，陳列酒食祭祀田神，并相互飲酒作樂，稱為“賽社”。

薰德：薰，通“熏”，熏陶之意。薰德是受到良好德行的影響。韓愈《爭臣論》：“晉之鄙人，薰其德而善良者幾千人。”

牂牁：古夜郎國、夜郎郡的前身。常璩《華陽國志·南中志》：“周之季世，楚威王遣將軍莊蹻，泝沅水出且蘭以伐夜郎，植牂柯系舡……因名且蘭為牂牁國。”此處當代指貴州。

尹珍：東漢牂牁郡毋斂（今貴州省正安縣）人，是貴州最早的儒學者。曾任尚書承郎、荊州刺史等職。是貴州漢文化的傳播人，西南教育的開拓者，其事《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華陽國志·南中志》皆有記載。

（四）

厚生利用本相成，賦則還須稅斂平。

客向榴關成逆旅，鄉從桃映課春耕。

萬山廠列丹砂裕，六洞膏滋繡壤明。

他日要觀繁庶象，不徒云彩與江聲。

厚生利用：謂富裕民生物盡其用。《尚書·大禹謨》：“正德，利用，厚生，惟和。”

稅斂：稅收。《周禮·天官·司書》：“凡稅斂掌事者受法焉。”《管子·霸形》：“公輕其稅斂，則人不憂饑。”《孟子·梁惠王上》：“省刑罰，薄稅歛。”《清史稿·睿忠親王多爾袞傳》：“養民之道，莫大於省刑罰，薄稅斂。”

逆旅：客舍，旅館。《左傳·僖公二年》：“今虢為不道，保于逆旅。”劉長卿《早春贈別趙居士還江左時長卿下第歸嵩陽舊居》詩：“逆旅鄉夢頻，春風客心醉。”引申出旅居之意，常喻人生匆遽短促。陶淵明《自祭文》：“陶子將辭逆旅之館，永歸於本宅。” 李白《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

鄉從：謂歸向順從。《漢書·陳湯傳》：“中國與夷狄有羈縻不絶之義……使無鄉從之心，棄前恩，立后怨，不便”顏師古注：“鄉讀曰嚮。鄉從謂向化而從命也。”

榴關：石榴關之簡稱。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一百二十二：“龍勢關，在府（銅仁府）東北。又東北有石榴關。”其所在銅仁東北與湖南鳳凰接壤。

桃映：清代銅仁府之桃映鋪，今天貴州省銅仁市江口縣下轄的桃映鎮。

丹砂：丹砂又稱朱砂。葛洪《抱樸子·金丹》：“凡草木燒之即燼，而丹砂燒之成水銀，積變又還成丹砂。”此處當代指礦產。

膏滋：同“膏潤”、“膏澤”，恩澤之意。《孟子·離婁下》：“諫行言聽，膏澤下于民”。

繡壤：指田間的土埂和水溝，因其交錯如文繡，故稱。陳夢雷《登屴崱峰》：“近郭桑麻開繡壤，滿城煙火雜征旄。”張仁美《西湖記游》：“間或渡平疇，履繡壤，則又菜花初斂，麥穗方抽，桑葉吐青，茶葉展綠。”

云彩江聲：《道光銅仁府志·山川志》：“云彩江聲，高山之阿千仞壁立，有‘云彩江聲四字，歷數百年苔蘚不障，風雨不磨。”

曾璧光的作詩水平只能算是平平無奇，雖然詩中用典不少，更多的卻是發泄自身情感，然而其氣魄上不如辛棄疾，在寫實上更遠遜杜甫。如“地因兵燹荒無盡，民卒流亡撫字難”的對仗不工整，民、鶉、鄰、珍四字也不完全押韻。但詩中所提及對貴州百姓的“薰德”，像尹珍般教化此地人民，以及看到百姓春耕、礦產富饒等景象時的欣慰之情正是曾璧光作為封疆大吏鞠躬盡瘁的真實寫照。

參考文獻：

[1]《清實錄》[M].中華書局，2008.

[2]《清史稿》[M].中華書局，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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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清）郭世棻修，（清）鄧敏修等纂《故宮珍本叢刊·四川府州縣志·光緒洪雅縣續志》[J].，海南出版社.2001.

[5]（清）敬文等修，（清）徐如澍纂《中國地方志集成·貴州府縣志輯·道光銅仁府志》，巴蜀書社，2006.

[6]（清）顧祖禹撰《讀史方輿紀要》[J].，中華書局，2005.

[7]（清）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J].中華書局，1980.

作者簡介：吳穹，男，漢族，四川自貢人，貴州民族大學文學院2013級中國古典文獻學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