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死亡

王玉龍

在意大利北部的港口城市熱那亞，有一座舉世聞名的公墓——斯塔列諾公墓，它是歐洲最大的公墓之一。實際上，與其說它是公墓，不如說它是以死亡為主題的雕塑博物館。幽靜的環境加上栩栩如生的雕塑，斯塔列諾公墓自1851年啟用以來，吸引了全球各地的游客來此參觀游覽。

在一條布滿墓碑的走廊兩邊，錯落有致地陳列著一座座精美的石像，有親吻已逝故人的小女孩，有在父親病榻前守候的男子，有跪在墓前流淚祈禱的老婦人，有抱著即將離世的妻子的丈夫，有平臥在睡榻上仿佛安然入眠的婦人……這些栩栩如生的雕像會讓人恍然感覺那些人似乎還活著。

有一座站立的天使雕像非常引人矚目，它沒有正式的名字，很多人因為雕像手里捏著的號角而稱之為“復活天使”。它是由意大利著名雕塑家古烏里奧·蒙特維爾得德于1882年完成的。雕像委托人的名字叫弗朗西斯科，就刻在墓碑上。“復活天使”右腿直立，左腳從前面繞到右腳的右邊，輕輕地點在地上；雙手交叉在胸前，右手中捏著的長長號角支在地上，和右腳一起分擔著整個身體的重量。這個輕松而悠閑的姿勢卻是裹在一襲緊湊的長裙之下，長裙繃出一道道美麗的褶子。最迷人之處，是她的臉龐，兩腮和下巴的線條輕盈而柔和，臉上的皮膚干凈而光滑，沒有一絲歲月侵蝕的痕跡。她的雙唇微微張著，欲言又止，頭向下低著，眼睛卻向上抬起，看著前方。遠遠望去，她的神情很平靜，卻又似乎帶著一點淡淡的哀傷。

墓園里，一個老夫人的雕像與整個墓園的氛圍有些不搭調。她生前是一個賣雜貨的小販，一次偶然的機會來到這座墓園，墓碑前一座座的雕像瞬間征服了她的心。她一下子明白，這些雕像，其實是在用另一種方式延續生命的長度。于是，回去之后，她更加努力地經營自己的生意，省吃儉用，在她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傾其所有請了當地一個有名的雕刻家，為她做了一個雕像。

還有一個年輕人，與他相愛十多年的姑娘最后嫁給了別人。這時，他一下子迷失了人生的方向，終日消沉萎靡。最后，他想選擇一個地方，結束自己的生命，于是他走進了斯塔列諾公墓，墓地的幽靜典雅頓時吸引了他。看著墓園里一座座精美絕倫的雕像，他忽然明白，每個人從出生到死亡，都是一個必然的過程，但是，生命的過程是不同的，生命結束后的姿態和意義也是不同的。如果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去，那豈不是太可惜了。于是他決定振作起來，重新開啟嶄新的生活……

墓園里一座座彰顯著藝術美感的雕塑，似乎在優雅地詮釋著對生命和死亡的理解。據說，當年尼采和馬克·吐溫也曾在這座墓園留下足跡，并被這些墓碑天使觸發了思想的火花，感慨如此短暫的人生卻有著那么多的難解之謎。的確，還有什么地方比墓園更加安靜凝重，更能讓人思考生命這個深奧的命題呢？

泰戈爾說，生如夏花之絢麗，死如秋葉之靜美。生命之美，在于飛翔時的恣意舒展，更在于落地后的優雅從容。

編輯/張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