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祥 周以琴共青伉儷的無悔青春

愚公

他們憑著一腔熱血來到江西贛北這塊貧瘠的灘涂地，為共青城的發展奉獻了自己寶貴的青春年華

共青城歲月如歌，一首可歌可泣的青春之歌?；厥罪L雨歷程，江西共青城老墾隊員陳國祥、周以琴夫婦都強調青春無悔。

當年，陳國祥、周以琴憑著一腔熱血來到江西贛北這塊貧瘠的灘涂地。艱苦的環境不堪設想，他們憑著一種信念和精神堅持下來。盡管墾荒創業路上歷風經雨、充滿坎坷，共青人仍舊滿懷信心、百折不撓。他們為共青城的發展奉獻了自己寶貴的青春年華。

老人拿出珍藏了半個多世紀的一張張泛黃的老照片，回憶起當年的往事。激動的老人，談興很濃……這對“共青伉儷”愛國的情懷、堅韌的品質和對愛情的忠貞，讓記者感動。

用青春的激情唱響奉獻之歌

1936年8月，陳國祥出生在浙江紹興，6歲那年父母雙亡，“是姑姑供我讀書的。1946年我只身投靠在上海紙盒廠做工的大姐，住在長寧區北新街?！敝芤郧倥c陳國祥同年同月出生，只不過是江蘇揚州人，有著相似的早期經歷。周以琴告訴記者，她是新中國成立后從老家揚州到上海投奔姑姑的，“在姑姑的幫助下，進入了一家托兒所工作?！?/p>

1955年9月，黨和國家號召廣大青年到邊疆去開拓荒地多打糧食，支援社會主義建設，陳國祥、周以琴等上海熱血青年受到很大鼓舞，踴躍報名。陳國祥記得十分清晰：“那一年，我正在洗染商店做學徒工。當時，上海團市委組織支援外省，我就報告參加了墾荒。上海團市委組織我們到團校學習了一周，介紹江西的情況，要大家做好吃苦的準備。學習結束后不久，我們就接到通知赴江西墾荒?！?/p>

周以琴的報名受到了親人的阻撓，有關細節老人直到晚年還恍若在昨天：“我在托兒所就待了可能有四五個月，結果聽到有人講動員去新疆墾荒。一聽到這個消息，我心里想，自己年紀輕輕地帶小孩沒什么出息，還是報名到祖國需要的地方去。姑姑不同意我去，說你爸爸媽媽要跟我要人，你如果走掉了的話。我說不要緊，不關你的事，我會跟他們講的。家里人也反對，但我的決心很大，自己就跑到鄉政府去交涉，表達自己一定要去墾荒的決心。我的堅持感動了親人，只好同意我去。那個時候報名的人很多，但審查很嚴格，家庭成分不好的、身體不好的都不能去，就跟當兵一樣的有好多條件。”

當地鄉政府最終被周以琴的決心和堅持感動，通過一系列嚴格的資格審查，她的申請很快得到了組織的批準，如愿以償成為了墾荒隊中的一員。“后來到上海華東團校學習，叫我們討論，上海團市委書記在報告中講在江西怎么苦怎么苦，瘌痢頭、大肚子，說你們苦吃得下來么？講為什么叫志愿墾荒，就是你愿意就去、不愿意就不去，不勉強。我下了好大的決心，去吧，我們年輕人嘛，要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有什么怕的呢？不怕苦不怕累，我早有思想準備?！?/p>

陳國祥、周以琴作為第一批于當年10月15日從上海坐火車到南昌，再轉坐火車到德安。陳國祥記得：“德安縣領導請我們吃了一餐地道的農家飯，下飯菜就是一缽子魚，魚鱗、魚鰓都沒有刮掉。晚上，我們就睡在縣武裝部大禮堂。第二天吃過早飯，縣里就帶著我們步行前往墾荒目的地九仙嶺?！?/p>

到江西德安后，墾荒隊分三個地方駐扎，陳國祥住在“總部”，周以琴被分到米糧鋪青年社八一大隊。雖然在上海華東團校學習的經歷已經給他們打了一針“心里穩定劑”，但是江西的生產生活環境的艱苦還是遠遠超出墾荒隊員們的想象。

“來的時候，這里一片荒蕪，方圓幾里路只有兩戶老表（老鄉），基本上是荒無人煙，沒有房子，什么東西都沒有，是到那個老表家里住?？刹荒芾献≡诶媳砑依?，于是我們上山砍樹砍竹子、砍茅草，搭茅棚。茅棚墻就是弄泥巴糊，上面就是茅草。住的地方床也沒有，就拿木頭搭通鋪。一到晚上就好怕，因為那個地方野豬很多，聽到野豬哄哄響。我嚇得就把門釘得好緊。”周以琴回憶，接著自己開荒種地?！按蠹以谝黄饎趧樱粫N田，就找兩個老表帶著我們。天天早上爬起來勞動，什么事都做。我又做不到，做不到也要做。插秧，那個螞蝗，咬到腿上，就嚇得在水里跳，他們說不能扯，要用手打。一扯它就更吸你的血，我就嚇得要死。”

并不如煙的往事

“剛開始我們這些‘城里人什么都不會做，在當地老表的指導下才學會割稻子、打谷子、犁田。有些看似簡單的勞動，其實技巧很多。”周以琴說，他們經常和江西老表開展勞動競賽，但基本上每次都是他們輸?！熬湍酶畹咀觼碚f，老表們不僅割得快，而且割下的稻子擺放整齊。我不但割慢，而且擺放得亂七八糟，有的還沒有割干凈，割完一垅稻子再回過頭來看看我放的稻子，像一個個野雞窩。那些沒有割干凈的稻子，這兒一根那兒一根地豎立著，就像野雞的毛，讓我慚愧不已。這時，心里一個勁地著急，誰知越著急越割不好，速度就越慢，經常是被別人遠遠地甩在后面?！?/p>

艱苦的生產生活環境，并沒有讓墾荒隊員們退縮，在當地老百姓的耐心指導下，這些來自城里的墾荒隊員們不僅學會了許多農活，他們還經常和當地老百姓開展勞動競賽，勞動之余一起唱歌跳舞，墾荒生活過得艱苦而充實。

德安的燃料奇缺，砍柴就成了墾荒隊員要經常參加的勞動。每到農閑時節，他們總是成群結隊相約上山砍柴。周以琴記得第一次砍柴，上山后一些“熟手”們很快進入角色，“山上山下，或東或西，得心應手，不到一會兒他們就砍了不少的柴，而我卻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時，有人過來教我，教完后就指著那一片荒山叫我試一試。他走了以后，我才開始砍，但柴刀在我的手里就是不聽使喚。久而久之，我才掌握一些技藝，雖然手上磨出了幾個水泡，但也砍了好幾根手臂粗的‘青杠，很有成就感。正當我得意洋洋準備繼續往下砍時，那人跑過來笑著說：‘傻妹子，這青杠是濕的你不要砍，水分重了多難挑呀。功夫不負苦心人，一個小時下來，我還真砍了一大堆柴。我準備起身把柴搬下山時，突然聽到一陣哈哈大笑聲，我正納悶時，社員們指了指我的頭，原來我的頭發被樹枝扯得披頭散發，整個人看起來像瘋子……”

墾荒隊農業生產活動繁重，每個人都身兼數職，周以琴除了要割稻、養豬、砍柴之外，還要負責放牛。在一次放牛的途中，發生了一件非常驚險恐怖的事情，令她至今回想起來仍然心有余悸。“有一次，在甘露寺放牛時，我看到前面有只狼，它看著我不動。我之前聽到有些人講要是看到狼不能跑，一跑它就會來咬你。我就不敢跑，嚇得慢慢退，然后一轉身就從這個山爬到那邊去。那次，我連牛都不要了，后來才跑回來找牛?！?

危險的生產環境也讓周以琴的家人擔心受怕。在江西德安期間，周以琴的父母多次來信催促她回家。其實，她揚州老家的家里條件不錯，大姐在百貨公司工作，二姐是醫生。來信言辭懇切，說已經在當地一家百貨公司為周以琴謀到一份營業員的差事，薪水不錯，而且說父母很想念她，“讓我馬上回去和家人團聚，怕我沒有回家的路費，還一并寄5元錢?！?/p>

收到家書，周以琴輾轉反側幾天都沒有睡好?？v然萬般不舍，但為了堅持心中的理想，為了堅守對黨對國家的承諾，周以琴義無反顧地選擇留下來?！疤孤实卣f，這里的條件確實非常艱苦，語言又不通，我也想念家人，經常偷偷落淚，但我想，既然來了就不能當‘逃兵?！睘榇耍芤郧僖ба?，把家里寄來的路費花個精光，為的是斷了回家的念頭。“這把我姐姐氣壞了，來信說父母為了盼我回去眼睛都哭壞了，罵我真狠心?，F在我退休了，父母也不在了，雖然我不后悔當初的選擇，但我還是覺得沒有盡到孝道，對不起他們?！?/p>

相知相伴共度無悔人生

陳國祥也很能吃苦、耐勞，“和大家一起參加勞動，耕田、耙田我都會，重活我也不怕。”在墾荒的那段艱苦歲月里，墾荒隊員們從陌生到熟悉，相互幫助、相互依靠，彼此之間建立了深刻的友誼。

1957年，八一社與共青社合并，然后都遷到金湖組建金湖農場。陳國祥說：“在金湖農場我認識了周以琴，那時她負責放牛，繩子拉得好長好長，人離牛好遠，生怕被牛踩到。到了這以后，我們倆經常在一起勞動，慢慢地產生了感情，并走到了一起。”

周以琴則笑著這樣回憶：“開始從上海來我們兩個不相識，他認不得我、我認不得他，后來就分在一起勞動。墾殖場成立那個時候，我們挑水，女同志力氣又小，他和其他男同志幫我們挑水。一次，我挑不動，他看到就幫我挑。有時候上山砍柴，捆柴又捆不起來，他幫著捆。山上的小路又不好走，挑擔柴過來走路都跌跌撞撞，他幫我挑。這樣，慢慢有了感情。”

人之相識，貴在相知，人之相知，貴在知心。周以琴與陳國祥從原本陌生的兩個人，因為相同的理想而相識。在共同勞動、生活的這段時間里，陳國祥樂于助人、勤勞勇敢的品質，漸漸打動了周以琴的心。兩個年輕人萌生了愛情的火花……

由于當時墾荒隊員住的茅棚非常簡陋，只能勉強遮蔽風雨。而山間樹木林立，野生動物時有出沒。期間，陳國祥就遭遇了一位悄無聲息的不速之客的襲擊，生命受到威脅。周以琴說，那時候還記工分，“他到女同志宿舍來記工分，穿個拖鞋，踩在蛇身上，蛇把他腿咬了一口。黑燈瞎火的又沒有電，也沒有一條像樣的路出去，就是墾荒隊員幾個人把他抬到德安縣衛生院——好腫，腿腫得好大。后來，我們女同志就到衛生院去看他，看他好可憐的，腫的那個樣子讓我難忘。遠離家鄉，都沒有父母看望，都是年輕人在一起互相照顧。住院，他住了半個多月，回來的時候也沒怎么好，還流毒水?！?/p>

陳國祥的這次受傷，讓墾荒隊員們的心更加貼近。身處異鄉，遠離父母親人的他們明白，只有互相幫助，才能將這份事業堅定地繼續進行下去。經過一段時間的戀愛之后，周以琴和陳國祥決定結為夫妻，相伴終生。

于是，周以琴寫信告知遠在揚州的父母，卻再次被要求回家。周以琴講：“我家里不同意，要我回去，講你要結婚可以，那你回來買點東西，要騙我回去。我就跟他講，講我家里不同意，叫我回去。”陳國祥知道她此時回家，可能再也不回來了，心里十分難受，情緒激動下說出了分手的違心話。

面對這兩難的境地，周以琴作出了自己的抉擇?！拔耶斎徊荒芑厝ィ厝チ宋覀兙鸵坏秲蓴?。把他一個人丟在這里，好舍不得。我們感情都很好，我舍不得離開他。我跟他講我不回去了，死也死在這里，再苦也要在一起……”

有詩云：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陳國祥對自己的悉心照顧、溫柔體貼，周以琴都銘記于心，她明白彼此都無法割舍這段來之不易的感情。她決定再次拒絕父母的意愿，堅持留在共青，留在陳國祥身邊?！?960年，我跟他在甘露寺廟那邊結的婚，好難為情，也沒有個好房子、沒有個床，把兩個人的鋪并起來就是家。好簡單的，那時候確實是苦。結婚兩個人什么東西都沒有，就他的姐姐給我們買了帳子、墊被?！?/p>

共青墾殖場成立時，場里購置了一輛汽車，派陳國祥到省里學習3個月，“回來后由我開來共青城第一輛汽車。共青場社合并后，我負責農機廠的工作。場領導看我搞得不錯，就把我調到羽絨廠當書記，做過一把手，在任的6年每年經濟效益還不錯，都有提升。后來，又把我調到總場工業科當科長，分管全場工業，再后被提任為場總工會主席。”自從當上了共青職工的“娘家人”后，職工們有什么事都愛找陳國祥，不管他是否能解決，陳國祥都愿意幫他們到處奔走。

墾荒生活的艱苦沒有讓周以琴退縮，反而愈加堅定她長留共青的決心。她始終認為身體上的勞累不算什么，精神上的富足才更重要，年輕人要有理想有抱負，這樣的人生才有意義。她先后到向農分廠做過出納，在米糧鋪火車站當過售票員，在共青商店做過營業員，至1984年退養，直到現在沒有離開過共青城。

周以琴為了堅持理想，堅守愛情，放棄了太多太多。遠離家鄉，歷經艱辛，越過滄桑，回首自己這不平凡的一生，她又是怎樣看待的呢？

“不能說沒有遺憾，父母把我養這么大，我一點孝心都沒有盡到，父母生病都沒有盡到照顧的責任，都是我姐姐她們在照顧。”如今，陳國祥和周以琴生活在共青城上海路，兒孫滿堂，晚年幸福。幾年前，陳國祥由于腦部疾病，腿腳不便，回憶往事時也有些困難，但是他仍然十分關注著共青城的發展。

60載光陰已逝，陳國祥和周以琴從當初意氣風發的少男少女，經歷漫長歲月后已是滿頭銀絲的耄耋老人。周以琴語重心長地說：“我們也想不到共青會變成這個樣子。老職工也吃了苦，也不止我們，大家吃了苦。共青有今天，我們是想也想不到的，我們想想吃苦也值得。共青的今天，來之不易，經過坎坎坷坷、風風雨雨，不容易到今天。大家要把這個精神要傳下去。小輩要把共青建設得越來越好，一定要傳承下去。我們也感覺到很欣慰，不后悔?！?/p>

共青城風景如畫，一幅用天然色彩描繪而成的優美畫卷。浮光躍金，白鶴翔集，鄱陽湖畔芳草綠；天朗氣清，繁華滿枝，富華山上春意濃。街道旁香樟成蔭，城市中湖面如鏡。走進共青城，人們無不發自內心地嘆賞這天人合一的美好意境。陳國祥、周以琴夫婦相攜相伴，走在林蔭道上，共賞景色迷人的共青城，共話前程似錦的共青城！

責任編輯 李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