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

“每個時代的青年都面臨不同的愛國選擇,相比起老一輩獻出生命保衛國家,我們這些真的不算苦。而現今國家更需要有知識有魄力的年輕人,這也是我們愛國情懷的傳承吧”
“我們是志愿的墾荒隊員,我們是毛澤東時代的青年,要用自己勤勞的雙手,把這荒野變成良田……”20世紀50年代,這首墾荒隊隊歌包含了那個年代青年的愛國情懷,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是他們的理想。
1955年,孫樹良懷揣愛國熱情和其他墾荒隊員從繁華的大上海來到了鄱陽湖畔,披荊斬棘,開墾荒地?!皼]有房屋,沒有農田,沒有生活必需的物質。除了空曠和寂寥,便是讓人最為心悸的荒涼?!眴柶甬敃r的苦,孫樹良老人卻對記者說:“當時其實并不覺得苦或者難,就是一腔熱情要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其實每個時代的青年都面臨不同的愛國選擇,相比起老一輩獻出生命保衛國家,我們這些真的不算苦。而現今國家更需要有知識有魄力的年輕人,這也是我們一代代愛國情懷的傳承吧。”
“我一定要去,你們不同意我就去參軍!”
孫樹良老人兒孫滿堂,晚年生活豐富而幸福。雖然需要助聽器的幫助才能與記者交流,他依然熱情不減,拿出自己珍藏的老照片,用幾十年都沒有改變的上海“鄉音”,與記者一起分享起他那片難舍的墾荒情。
老人對記者說,他受母親的影響很大,祖父曾經做過孫中山的秘書,母親從小生活條件比較優越,后來家庭變故,家中經濟條件非常困難,母親的勤勞與堅強讓孫樹良從小就記在心中。1955年,孫樹良從徐匯中學畢業后到上海黃浦區團區委工作,擔任校外團支部書記一職。一直勤奮好學的他每天都過得非常充實,白天組織青年們學習,或到街道、居委會、工廠做宣傳,晚上到職工夜校講課。
當時,孫樹良得到上海組織青年去墾荒這個消息后,很興奮:“作為一名新中國的知識青年,我要去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開荒,去建設?!彪m然當時上海年輕的干部太少,組織上希望孫樹良能夠留在上海,一腔熱血的他還是義無反顧的遞交了申請書。父母得知孫樹良要去江西墾荒時很是吃驚,希望兒子能夠留在上海。“當時我母親很擔憂,因為我從小生活在城市里也沒有出過遠門,現在要到荒山野地去,她心疼怕我身子吃不消。”但是孫樹良鐵了心,“我一定要去,如果你們不同意,那我就去參軍!”父母見孫樹良如此執拗,只好同意。
然而,想要成為一名合格的墾荒隊員,不是僅僅一腔熱血就足夠的,得經過嚴格的考試和培訓。當時,報名的人很多,可以說是百里挑一,孫樹良通過了初選后,被送至團校接受訓練?!爱敃r除了政治學習外,生活上的事情要過三大關:一是辣椒關,因為江西飲食多辣椒;二是老虎關,江西山多老虎多;三是禿頂關,由于墾荒環境衛生條件差,加之真菌感染,人容易長瘌痢頭掉頭發。為了讓我們適應飲食,當時學校的伙食頓頓是稀飯和辣椒,每頓飯下來我都被辣得滿頭大汗眼淚直流?!被貞浧鹜?,孫樹良一邊用手比劃著大汗淋漓的感覺,一邊笑了起來。
這年12月初,孫樹良作為第二批到江西的墾荒隊員登上了江華輪?!爱敃r從上海坐船到九江,要兩天兩夜,到了九江要是趕不上火車,還要在九江住上一晚,到了德安縣城還要走上三四個小時才能到家。不像現在,在共青城吃了早飯,坐動車到上海只要六七個小時,還能在上海吃上晚一些的中飯。”就這樣,孫樹良坐著江新輪達了鄱陽湖畔,從此扎根在這里,開啟了他的人生新篇章。
“學習新技能,哪里需要我我就到哪里!”
記者到孫樹良老人家采訪時,已經79歲的他正在電腦上看新聞,不斷接受新事物、新信息的好學習慣這么多年從未改變過?;貞浧鸬浇髦蟮膲ɑ墓ぷ?,老人笑稱自己可以說是“十八般武藝樣樣學”,哪里需要他,他就到哪里去?!拔业降掳彩紫缺话才旁诘谝贿x區紅星社墾荒,三個月后被抽調到德安縣鄒橋區供銷社當業務員。1956年下半年,組織安排我到縣供銷社干校學習統計之后,又讓我到縣供銷社經理部。1957年,我再次被安排到南昌茶廠學習品茶、制茶,回來后我就到岷山幫助茶農改進制茶技術,過去是用腳制茶,后來改成手工制茶。1958年大煉鋼鐵,我又被派去組建農業機械廠,帶領一批職工到九江通用機械廠學習,我是車工、鉆工、鉗工、銑工都學了,回到德安我們就做煉鋼爐用的鼓風機和簡易車床。1961年之后,我在德安電廠、德安手工業管理局、鍋爐社都工作過。1964年被調到縣委組織部,這時我的工作重點都在山里,如鄒橋、愛民、付山、塘山等鄉。當時干部下鄉還要自己帶被子,在最窮的村民家住,吃飯還要交糧票和錢,不能占群眾一點兒‘便宜,還要幫助老百姓解決困難。1966年我被下放到寶塔鄉,1971年組織上要我回縣委——我那時年輕,自尊心較強,認為好馬不吃回頭草,不愿回縣委,就要求來共青城。1971年我回到共青,那時環境還是非常艱苦的,整個共青沒有一塊水泥地,周圍樹木也很少,當時的紅土地是:天晴一塊銅、下雨一包泥,生產和生活環境都很差。到共青后,我一開始是做文書,后來被調到千斤頂廠當書記,又到共青酒廠當書記,服務公司當經理,場黨辦當主任。1980年到場工會工作,直至退休。”
墾荒的艱苦還不僅僅在于環境與大都市的差距,孫樹良還曾經險些踏入鬼門關。在墾荒地區,碰到野獸的頻率很高?!坝幸淮?,我到村里調研,在回住地的路上碰到了一只老虎。當時,我跟它的距離也就50米,我看到它的同時它也看到了我,我被嚇得愣在那里好久,后來我慢慢往后退,等退到一定距離我真是使出渾身力氣跑開。我想,那只老虎也許是不餓,如果是一只餓虎,我肯定就被‘報銷了?!?/p>
“組織的關懷,激勵我一輩子扎根這片紅土地!”
雖然生活困難,創業艱辛,但這沒有影響到墾荒隊員們的熱情。“當時,我們并不覺得苦,渾身都是干勁,一心想著作為國家的青年就應該做出成績,報效祖國。而我們能夠堅持下來,與組織對我們的關懷分不開。”
孫樹良告訴記者,時任團中央書記處書記胡耀邦在墾荒隊到達的一個多月后——即1955年11月29日,來到駐地看望大家。當時,從德安過來的鐵路還沒有正式鋪通,胡耀邦坐著班車一路顛簸,到達后隊員們紛紛與他合影,并請他為墾荒隊創辦的合作社起名?!耙驗楫敃r手邊沒有筆,墾荒隊員們就找來一根小竹子,削好刨開,再塞上一團藥棉做成了一支竹筆,胡耀邦就用這支‘筆蘸上墨汁,寫下了‘共青社三個大字。”
隊員們信心高漲,紛紛表示一定要扎根共青,把共青建設好。憑著這樣的信念,孫樹良和其他墾荒隊員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耕耘在這片紅色的土地上。從“共青社”到1978年時任中組部長胡耀邦在北京再次為共青題名“共青墾殖場”,再到1984年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第二次來到共青,看到這里的巨大變化欣然揮毫“共青城”,這樣的關懷和激勵讓墾荒隊員們把自己的青春奉獻給這份事業。
20世紀70年代,知青返城的風潮也吹到了共青,孫樹良按政策也可以回到上海。他給母親打電話,剛一開口叫了聲“媽”就哽咽了。十幾年了,故鄉、家人時時都在他的夢中,一邊是親人家鄉,一邊是他為之奮斗的這片土地,這里的一草一木都見證他的一片赤誠。電話那頭傳來母親鼓勵的聲音:“良兒,你安心工作,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就不能當‘逃兵,就要堅持到底?!睂O樹良含淚掛斷了電話,他明白母親的苦心。孫樹良堅持了自己的夢想,自從踏上共青城,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這片紅土地。
“我為共青城的今天而自豪!”
1996年,孫樹良退休了。退休后的晚年生活,讓他覺得充實而美滿?!拔覑酆脧V泛,組織書法學習班、門球班,我還曾是中華全國農村工會委員會委員?!?/p>
孫樹良和老伴共有四個孩子,三女一子,孫樹良也沒有想過讓兒女們回上海。他說,希望自己的第二代甚至第三代能繼續留在這片熱土上,為共青城的建設做貢獻,他會給兒女們講當年那段墾荒的歲月,讓后人珍惜現在并熱愛這座城市,更好地把老一輩的墾荒精神、共青精神傳承下去。讓老人欣慰的是,如今四個兒女在工作上都有所建樹。
“退休并不是人生的終點。我認為,人生的第二階段才剛剛開始。尤其是當前共青城正處在跨越發展的關鍵期,作為一名老墾荒隊員,我不會放過發揮余熱的機會。盡管我的耳朵漸漸失聰,與人的溝通成了巨大的問題,能做的事越來越少,但我一直都在關注共青城的發展變化,《共青城》報我每期必看,共青電視新聞同樣每晚都不錯過。作為一個老墾荒隊員,只要有機會,我很樂意參加一些為共青城發展出謀劃策的活動,我會認真提出自己的意見和建議,為共青城經濟社會又好又快發展建言獻策,從而永葆當年墾荒創業時的那份家國情懷!”
2012年5月4日,在北京人民大會堂紀念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成立90周年的大會上,作為20世紀50年代先進青年的典型代表,孫樹良得到了時任總書記胡錦濤等中央領導的接見。“我為黨沒有忘記當年那段城市青年為國分憂的墾荒史而感動!為艱苦創業、甘灑一腔熱血的上海青年志愿墾荒隊而驕傲,更為共青城的今天而自豪?!?/p>
“家是最小國,國是千萬家……我愛我的國,我愛我的家……”采訪結束,電視里正在播放歌曲《國家》。是呀,“家國情懷”是一個人對自己國家和人民所表現出來的深情大愛,是對自己國家一種責任感和使命感的體現。孫樹良老人的這份難得的“家國情懷”,不正是國之幸、黨之利、民之福嗎?!
責任編輯 余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