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透表情的奧秘 保羅·艾克曼

慕瀅

如果辦案無需繁復的審訊，無需高科技產品的輔助，甚至無需證據，只需要犯罪嫌疑人細微的表情變化，就能判斷他說的是否屬實，你是不是覺得這是天方夜譚？不錯，這確實是一部電視劇作品中的情節。

2009年，美國福克斯廣播公司出品了一部風靡全美的電視劇《別對我說謊》（Lie To Me）。劇中主演卡爾·萊特曼通過對人的面部表情和身體動作的觀察，便能還原事實真相。所以，當美國聯邦調查局（FBI）、警察和民間機構遇到棘手難題時，劇中男主角便成了他們尋求幫助的對象。

不要以為這只是藝術作品的虛構，其實這部神乎其神的美劇卻有著強大的科學研究背景作支撐。心理學家保羅·艾克曼博士及他的研究便是此劇靈感的來源。

有趣的表情研究

1934年2月，保羅·艾克曼出生在美國華盛頓。他不僅是美國著名的心理學家，也是全球首席識謊專家。

他在芝加哥大學和紐約大學完成了自己的大學教育。之后，在加利福尼亞大學舊金山分校的蘭里波特精神病研究所臨床實習1年，并最終在24歲時獲得紐約市阿德菲大學博士學位。1991年時，這位卓越的心理學家獲美國心理學會頒發的杰出科學貢獻獎，還被列入了20世紀最有影響力的前100位心理學家名單。而他最為突出的貢獻，便是對人類表情的研究，他是如此精通于表情的研究，聯邦調查局、中央情報局等政府機構，甚至于一些影視作品都請他做表情顧問。

其實，科學家對表情的研究由來已久。達爾文曾在1782年時便開始了相關研究——《人與動物的情緒表達》。艾克曼開始進入相關領域也是受到達爾文的啟發。

艾克曼對于表情的研究開始于20世紀50年代。最初他的研究主要關注于人的手勢和姿態。直到1965年，艾克曼受到美國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署（ARPA）的資助，進行非語言行為的跨文化研究。自此，他開始對表情研究產生濃厚興趣。

1967年到1968年之間，艾克曼進入新幾內亞，對當地的法爾人——與世隔絕的石器時代文明——進行了深入研究。而他的研究，強有力地證明了達爾文認為表情具有共通性的觀點。之后，他與弗里森（Friesen）一起開創性地研發了唯一一個可以全面客觀測量面部表情的工具——面部動作編碼系統（Facial Action Coding System）。如今，該系統仍然是鑒別面部活動的金標準。

1967年時，艾克曼還同時進行著人類的“欺騙”行為的表情研究。該研究從診所的病例開始，那些病例中的病人大多向家人和醫護人員撒謊，宣稱自己并不抑郁，以便在無人照看時實施自殺。而通過艾克曼的研究，卻能夠清晰地辨別出病人所處的精神狀態。

在艾克曼研究笑容之前，人類學家維斯頓·拉伯理也做了相關研究，他認為，在不同文化間笑容有著明顯的差異，人類的表情并非天生具有普遍含義，而是在后天因為文化的差異所塑造出來的。實驗心理學領域的相關研究，也一度認為表情不能直接表達當下的情緒。

但艾克曼卻認為，不同文化下的面部表情還是存在共通性的。于是，他開始著手研究西方人和新幾內亞原始部落居民的面部表情，并對比其中的差異，試圖借此來參透表情在不同文化中的共性與差異。在實驗中，他請受訪者觀看不同的圖片，并辨認其中的面部表情所表達的情緒，同時自己用表情來傳達圖片中的表情。經過研究，艾克曼發現在西方與新幾內亞原始部落居民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化中，有些基本情緒——快樂、悲傷、憤怒、厭惡、驚訝和恐懼的表達竟然十分雷同。

杜徹尼微笑

當你走進一家商店，售貨員臉上露出一抹極具吸引力的笑容，讓你頓時心情舒暢，甚至有可能因此達成購買。那售貨員的笑容是出自真心嗎？或者，他們只是在進行職業性的表演。或許很多人一直有這樣的懷疑，認為面部表情沒辦法說明人們內心的真實感受。

1924年時，心理學家蘭迪斯（Landis）在一個經典實驗中，讓觀察者嘗試觀察另一些人在某些情景下的表情，從而判斷被觀察者的情緒。被觀察者可能在聽音樂，觀看色情圖片，聞氨水，接受電擊，或者斬首一只活老鼠。事實上，最后觀察者很少能準確判斷出被觀察者到底在做什么。有趣的是，觀察者對被觀察者的判斷中，判斷為 “笑”的次數最多，這也證明人們并不能很好地分辨出真實的“笑”和其他情緒中的“笑” 有什么區別。這也很好地佐證了人們無法鑒別笑容真假的現實案例。

法國解剖學家杜徹尼·博洛尼（Duchenne de Boulogne）曾在《人體生理機制》一書中提出，利用“電生理和放大的技術”，對“每一部分的肌肉的細小變化和其帶來的面部褶皺”進行分析就能辨別笑容的真偽。因為“歡悅的情緒表達在顴骨肌肉和眼周輪匝肌上，前者可以被有意識的控制，后者卻只能為真實的快樂驅使。那些虛假的笑容無法引起后者的收縮。眼周的肌肉不會聽我們的話，他們是情緒的真實傳達著。”

艾克曼認同杜徹尼提出的這種包含面部顴骨肌肉和眼周肌肉的笑容，認為這才是因為內心愉悅而發出的真實笑容，因而將其命名為“杜徹尼微笑”。

之后，保羅·艾克曼花了幾年的時間，證明“杜徹尼微笑”的與眾不同，并總結出了辨別“偽裝笑容”的關鍵技巧。

在他看來，過去的研究沒有發現表情和人情緒之間的關聯，原因就在于他們忽略了面部肌肉的研究。通過多年的研究，艾克曼將成果發表在《人格和社會心理學》上。在艾克曼的實驗中，要求被試者觀看悲劇影片和喜劇影片。而研究人員則在被試者觀看影片時記錄他們的面部表情。根據觀察，被試者在看喜劇時，面部浮現的“杜徹尼微笑”會顯著增多。而其他類型的笑在被試者觀看喜劇時則出現得很少。同時，研究還顯示被試者的積極情緒也與“杜徹尼微笑”出現的頻率具有密切的關聯。而根據實驗的腦電波監測結果顯示，“杜徹尼微笑”還會引起大腦左側前額葉的反應，而其他類型的“笑”則與右側額葉的關系更緊密。

暢銷書作家

雖然是嚴肅的心理學研究專家，也不影響艾克曼成為一位暢銷書作家，而他的代表作就是自己的心理學研究成果。

如果你因為自己的情緒變化而感到困惑，如果你想要了解在生活中左右你的情緒緣何而來，如果你想將自己的情緒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艾克曼的《情緒的解析》便不得不讀。這本被稱為“媲美弗洛伊德《夢的解析》”的著作，受到許多從事相關研究的專家學者的好評。

國際著名腦神經學家奧利弗·薩克斯說，“從沒有人能像保羅·艾克曼這樣對面部表情做如此深入的研究。在本書中，他以清晰、生動而且最淺顯易懂的話語向我們展現了令人嘆服的研究報告。繼達爾文一個多世紀以前撰寫的《人類和動物的情緒表達》以來，沒有任何一本書像本書一樣以如此的深度和廣度在這一領域有所建樹。”

而康奈爾大學的榮譽教授約翰·克里斯則評價這本書“對人們的生活有很大幫助”。

《EQ：情商》的作者丹尼爾·高曼稱“本書繪制了一幅有人的、完整的、全面的情緒世界地圖，是你絕好的向導。”

該書的影響力可見一斑。可以說，保羅·艾克曼40多年的心理學研究經驗，對新幾內亞土著、精神分裂癥患者、間諜、殺人犯面部表情的系統研究，最終匯集成了這本具有突破性的研究成果——《情緒的解析》。

艾克曼的另一本為人們所熟知的著作便是《說謊：揭穿商業、政治與婚姻中的騙局》。你是不是在生活中曾上當受騙，是不是也曾有意無意地說過謊。在這本書中，艾克曼理性地分析了謊言存在的原因，以及辨識的方法。在他看來，誠實之所以具有普世價值，就在于謊言是普世現象。因而，無論是社會精英還是市井小民，謊言都會在你的生活中出現，甚至影響你生活的走向。而如果你希望了解人們說謊的動機，說謊的方式和表現，或者你希望具備識破謊言的能力，那么艾克曼的這本《說謊》便不能錯過。

保羅·艾克曼的這本書一版再版，甚至在歐美很多執法機構都將其作為刑偵學教材。專門從事刑偵工作的相關職業如法官、檢察官、警察和律師等，可以從這本書獲得強化自身職能的功效。而對于普通人而言，它不但能夠讓你獲得更直接有效的人際互動知識，同時還能幫助你在日常生活中防范被騙。

因而，保羅·艾克曼的《謊言》可以說是一本具有很強實用性的心理學研究專著。

保羅·艾克曼所從事的研究，或許讓很多人難以理解其價值所在，但他的堅持卻最終讓人們更清晰地認識了人類表情與情緒間的微妙關系，并因此為某些職業的從業人員提供了便利，甚至也讓普通人可以生活得更加有智慧。了解了艾克曼和他的研究，下一次，當你看到他人的一抹微笑，或聽到某人的表述時，或許就可以很輕松地判斷，他微笑背后的真實情緒，也能輕松識別他的表述是真是假了。